“小哥,抱歉了,谢谢啊,”跑过来的男生是他们当中身量最高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笑起来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哎,我们还差个人才能玩三对三斗牛,小哥要不要来加入?”
眼前的场景仿佛跟过去微妙地重合,徐耘安被这一笑晃得眼花,愣了几秒。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也是一笑就亮出两颗小虎牙,深黑如古潭的眼眸洒满星光,他满身是汗,每一个细小毛孔透着腾腾热气,向徐耘安这边小跑过来,喘着气儿说话的时候,感觉每个音调都冒出鲜活的荷尔蒙:“你一直在那儿看着,要不要一起?”
十七岁的徐耘安日夜画画,手疼腰酸,不想强行献丑,拒绝了这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那人没说什么,把球用力掷向场内,坐在场边晒太阳。
“怎么不打了?”
“不打了,你不陪我打。”
徐耘安面露难色,半晌才吭声:“我手疼,所以……”
怕他不相信,徐耘安伸出自己那双长了茧子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那人却突然握住了徐耘安的手,粗粝的指尖在手掌摩挲了一圈,紧紧捏了几秒又旋即放开,一副若无其事又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该好好保护,这双手打篮球可惜了。”
炽热的红晕飞快地在徐耘安的脸颊和脖颈荡开,那人却笑得更欢,孩子气的眉眼舒展开来:“那就陪我聊会天,行么?”
别说聊天,哪怕现在要我风里来水里去,我都一万个愿意。
徐耘安当时心底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就为了这么一张脸,这么一句话就搭上自己。
“小哥?小哥?”
男生的催促把徐耘安拉回到现实中。徐耘安回过神来把球扔给那男生,拿起跌在地上的黑伞,整理好衣服,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太会。”
男生本来是随口一提,也没多强求,接过球后又咧嘴笑了笑,跟徐耘安挥手致谢就转身跑回去继续。之后那男生带球连过两人,艰难射中篮筐后与队友击掌,兴奋得围着场边跑了半圈,徐耘安嘴角也跟着染上明媚笑意,感觉顿时天放晴了。
这庆祝方式也能看到他的影子。
额前的雨水没来得及擦拭,沿着弧度流到眼角,徐耘安眼前暂时失去焦点,画面模糊起来。他闭眼后又睁开,下意识加重了握在伞柄上的力度,似乎还能回忆起霍长隽很多年前和昨天握在自己手上的力度。
他无意放纵自己沉浸在过往之中,毕竟离十七岁很远很远了。
徐耘安胸口微微发烫,片刻又消散开去。
第三章 钥匙
当天下午,徐耘安一宣布课间休息,小宝就上前拉他的手,问他等下有没有约。
徐耘安没想太多就如实回答,小宝一脸莫名的心满意足坐回座位上。
小宝一边画画,一边哼着基本没什么歌词和旋律的小曲儿,偶尔能听到一两个类似是某英文单词的发音。
“小宝,在哼什么呢?”徐耘安见他哼得挺起劲儿,笑着问。
小宝用小手半掩嘴巴,估计是从谍战片地下党交接场景中学来的。徐耘安附身配合他,只听到小宝压低声音说:“昨晚回去之后,我哥单曲循环了这首歌很久,有时候坐着就不动了,有时就笑出声。今天送我上学时全程也在哼。”
“他在哼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是个女生唱的,歌名是三个单词,有两个单词我有在幼儿园学过,top和of……”小宝咿咿呀呀试图还原歌名的谐音。
“Top of the world?”徐耘安试着哼出这首歌的主旋律。
小宝重重点头,徐耘安傻了眼。
“老师,你也知道这首歌啊?”
他当然知道这首歌。二十岁的徐耘安在光线昏暗的KTV包房里借酒撒野,鼓足了他酝酿了快四年的勇气,坚持要唱Carpenters的Top of the world,给他暗恋了很久的霍长隽。
歌库里查无此曲,徐耘安仍赖在台上,用手机播放器公放这首歌,将音量调至最大,抱着麦克风开始胡唱。吐字含糊节奏全无,音准烂得一塌糊涂,投向霍长隽的专注视线是当晚表演的唯一加分项。
“You're the nearest thing to heaven that I've seen……is the love that I`ve found/Every since you've been around your love/Put me at the top of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