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宸终于开口了,垂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沙哑且低道,“修远,你有没有觉得……小星有点像一个人。”
何修远停下脚步,“像谁?”
沉默了更久,陆一宸空在外面的左手慢慢收紧成拳,攥得青筋突出,“你还记得戚惠吗?”
何修远一怔。
戚惠是陆季泽的继室,也就是陆一宸当初极力反对进陆家的小妈。他只在一年前陆一宸出事的那次,到陆家时见过戚惠一面。
与张扬有气质的姑母不同,戚惠是个文文秀秀的女人,皮肤很白,个子不太高,跟在身材高大的陆季泽身边像只温顺的绵羊。
何家人到时,她似乎自知所行有亏,小心地搭了两句话,泡上茶水便回了房间。在他们离开时,还低着头送出好远。
何家三代从军,家风极好,颇有修养与心胸,见对方唯唯诺诺一派小心,也就没有过多追究。斯人已逝,事成定局,闹得再大又能有何补益呢?以后跟陆季泽不再来往便是。
陆一宸从喉头gān涩地挤出字眼,“修远,小星哭的样子很像她。当初她就是那样对着陆季泽哭,哭得那个男人心软,哭得他义无反顾地娶她入门。”
何修远心中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
陆一宸从兜里摸出烟,抖抖索索地点上,抽了两口,“我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小星,但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一闭眼就是那张脸在哭,像当年一样。”
沉默,久久的沉默。
课间铃打响了,同学们纷纷回教室,准备开始上午的课程。
何修远没时间再耗下去,出了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火光明灭,陆一宸狠狠吸了几口烟,声音哑得更加厉害,“我不知道,让我想一想。”
何修远踟蹰片晌,“一宸,你和小星真的不合适,要不以后别来往了。一朝染毒,十年戒毒,你难不成要她等你十年?女孩子的青chūn是耗费不起的,而且到时若有万一,小星这辈子就耽搁了。”
眼睛垂得更低,额发散落,陆一宸半边脸全掩在yīn影中,“你如果喜欢她,尽管去追,不用让我的。感qíng这种事qíng,公平竞争吧。”
何修远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去向她解释?”
陆一宸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支新的,仿佛了然一般,哑声道,“也行。随便解释成什么样。”
何修远不说话了。这位表弟从小就比他聪明太多,让人根本藏不住心思。
何修远是在当天晚自习之后找的卫星,叫她出来谈谈。因为事qíng涉及一些私事,所以两人没到外面谈,而是到了何钧的董事长办公室。
平日若没事,何钧很少到这里来。
偌大的董事办空dàngdàng的,仅有他们两人。
何修远按着她在沙发坐下,自己则倚着办公桌站在对面,轻叹道,“小星,你和一宸闹别扭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刚一开口,卫星的泪便滚了出来。
她用手背拼命地擦泪,却怎么都擦不gān净,“何学长,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太肤浅了,我只看重一张脸。”
何修远沉默更久,方道,“小星,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爸也是,自以为知道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卫星捂着眼睛,哭得哽咽。
何修远道,“你们别再来往了,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
卫星将脸埋在手掌里,“何学长,你放心吧,他不会再理我了。”
何修远走过来,弯下身,揉了揉她的发,“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就没事了。人这一辈子呢,会遇到很多坎。待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你就会发现此时很在乎的事qíng其实没那么重要。”
卫星哭着不说话。
“小星,你提个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你别一宸来往了,做我女朋友,我照顾你。至于我爸那里,我去说服他。”
她哭道,“何学长,这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
何修远抬手替她擦满脸的泪,“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如果有什么顾虑尽管跟我说,我来解决,若有什么想知道也可以问我。”
卫星慢慢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问出闷在心里的问题,“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过回答错一句,就被全盘否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