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猛一挥开他的手,再一次用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看陌生人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在我想张嘴说话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父亲已然不悦但忍着没发作的脸:“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允许自己家里发生这样可笑的事qíng,以前如此,现在同样如此,她要是还想做我的女儿,就必须和郁临深分手,否则,这个妈,我是再不会当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爸爸厉声道,“他们既然有心在一起,你做长辈的,就不能支持一下,非要这么固执己见,冥顽不灵吗?”
他儒雅英挺的脸孔上是我从没见过的冷峻,妈妈大概也没想到爸爸会对她说这种重话,气得脸都白了:“我要是固执己见,冥顽不灵,当初就不会收下她留给我的这个烂摊子!”她的食指指着我,双眼愤恨地盯着爸爸,脸颊的肌ròu微微抖动着,讽刺道,“是啊,就你善良大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人前一副道貌岸然的作派,实际上心里……”
“够了!”爸爸大吼一声,声音撞击着四面墙壁,震dàng出可怕的回音。
妈妈看到他铁青着的脸,蓦地住了嘴,讶然而又略带懊悔地看向早已呆若木jī的我,我双腿一软,往一旁栽了下去,小腿撞在茶几的一个角上,疼得我发不出声。爸爸回过神,心疼地来扶我,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双饱藏很多不为人知的双眼,喃喃道:“你们在说什么。她是谁,什么烂摊子?”
爸爸不言,咬了咬嘴唇,躲开了我的目光,我得不到答案,把询问的眼光移到妈妈微张的嘴上,她却近乎机械地别过脸去,不打算再多说一句,那态度像是懒得解释,又像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指紧紧掐住爸爸的手掌心:“爸……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阿媚,你妈妈是气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爸爸痛心地解释,恳求的眼神不时飘向一直拿侧脸对着我们的妈妈。
我惶惶不安道:“妈……”
然而她纹丝不动,依然倔qiáng地沉默着。她的缄默像一把利剑,直接刺穿我的心脏,我吃力地放开爸爸的手,用尽全力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然后踉跄着不顾阻拦跑了出去。
跌跌撞撞跑到楼下,爸爸赶上来拉住了我:“阿媚,你听爸爸说。”
我泪眼婆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我不想回头,我拼命地想甩掉他的手,他的力气却大的惊人:“阿媚!”
他痛苦的声音让我的内心又是一疼,我渐渐停止挣脱,用手背狠狠擦掉源源不断的泪水,回转身再开口,声音嘶哑地快说不清话:“好,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爸爸怔了怔,表qíng十分哀伤而又小心翼翼,缓缓摇头道:“不是。”
我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有了解释,妈妈为什么不关心我,因为我不是她的女儿,她为什么会和爸爸离婚,或许也是因为我不是她的女儿……面前这个总是把我捧在手心疼着的人,原来并不是我的父亲,我以为自己至少还拥有满满的父爱,就算妈妈不爱我,还有爸爸时刻惦记关心我,可在我几乎就要把握到幸福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我最爱的人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此时此刻,看着满头大汗恳切注视着我的“父亲”,我猛然意识到,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可能真的快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了,”我异常镇定地说,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没有词不达意,“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了,也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并不受人欢迎。我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爸爸松开了我,张着嘴,焦急地说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下去了,飞快地跑出小区,炎炎烈日悬在上空,烘gān了我脸上残留的一点泪渍,皮肤上的灼痛和大脑里挥之不去的晕眩相互拉扯角逐,谁也不肯服输,让我那颗从来不算坚qiáng的心无处安放。
酒舒打来电话,语不停歇地说了很多,说妈妈一大清早突然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我和临深的事,心qíng好像很差,还问她离婚是不是因为我,她说她一再告诉妈妈和我没关系,嘱咐我如果妈妈对我说些难听的话,或者对我发脾气,叫我不要介意……我麻木地听着,脑袋空白一片,组织不出任何字句,直到她一次又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才qiáng迫自己轻轻说了句“知道了。”她再说什么,我已经没力气面对了,挂了电话,我茫然盯着热làng翻腾的柏油路发呆,又一次迷失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