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陈小娴在床上酣睡,呼吸均匀,她穿着肉粉色的丝绸睡衣,小腹隆起,被温暖的棉被盖住。万邦集团老板,陈乐山陈总,戴着眼镜站在床前,他低头瞧自己女儿苍白得可怜的脸颊,婴儿般细软的长发,睡着时无辜的情态——陈乐山难以接受,小娴,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他竭尽全力布下了天罗地网,怎么就无法保护她呢。
手机在睡袍口袋里响了,陈乐山手都有点哆嗦了,他放下手里皱皱巴巴的B超单,把手机拿出来。
几条街区以外,华子在一家酒庄二楼的会客室抓到了梁丘云。
一个月前,梁丘云因为他的鲁莽、冲动,被陈乐山撵回了美国。就在陈乐山重新审视梁丘云公司究竟有多少价值的时候,梁丘云瞅准时机,突然回国,在妇产科门外擅自对媒体宣布与陈小娴相恋多年,小娴已怀有其孩子的事实。梁丘云,万邦集团新任驸马爷,春风得意,喜事临门,连婚期都对媒体公布了,陈乐山这个老岳丈还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几次找他,梁丘云居然还称忙不见,他就身在北京,却把陈乐山老板吊着,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做?
酒庄会客室里的客人们尽皆惊骇,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贴近了墙根,酒杯都掉在地上,残酒淌了一地。华子居高临下,左手死死揪住梁丘云的衣领,右手枪口直接怼在梁丘云头上。
梁丘云坐在沙发里,是整个会客室的主座。他明明被人揪着西装的衣领,却抬起眼来看着华子,枪口贴着他的头发,他眼里还一直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乐山从女儿床边站起来,扶着桌沿走出去。他下楼喝了口药酒,含了参片。他对着镜子草草洗过了脸,刮了胡子——外表一向文质彬彬所有细节都特别讲究的陈乐山陈老板,这几日被女儿的事刺激得厉害,夜里都难合眼。
秘书钟坚从窗外一路小跑,跑过了草坪中的小路,走佣人通道进了别墅一楼。他来到陈总身边,拿出公司董事会初步同意的黄健雄在美国推进的投资计划书。陈乐山拿过了,瞥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钟坚帮老板穿好衬衫,掖好衣角,套上外套。
保姆下楼过来,看到陈总已经打算出门了。“小娴小姐醒了!”她说。
陈小娴总是看着很柔弱,她自幼身子骨就不好,更别提怀孕这样的事,对女儿家的身体总是沉重负担,无论流产还是生下来,都是重创。
“小娴……”陈乐山刚在床边坐下来。
“爸,”陈小娴忐忑地看着他,一双冰凉的小手上去就握住了陈乐山的手,“你不要怪云哥——”
陈乐山的眼珠满含血丝,在金丝眼镜后面眨动着,像在努力压抑腾腾的怒火。
“你,”陈乐山问,“真有这么喜欢他吗?”
陈小娴整个人瘦得厉害,脸颊却有些浮肿起来,她转过身四处看了看,伸长了手够住那张被陈乐山昨晚丢在床头桌上的B超单。陈小娴用手把皱巴巴的纸面捋平整了,双手递到陈乐山面前。“爸爸,”她说,“你看,是你的小外孙。”
陈乐山一眼都不想多看那个孩子。
他问自己的爱女:“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英国的时候。”
“怎么认识的?”
“我和室友去看《橘子郡猎人》的首映,”陈小娴说,不自觉笑了,“我们在影厅迷路,正好遇到云哥……”陈小娴仔细端详手里B超单上的孩子,回忆着这些和孩子父亲的甜蜜往事,“他让保镖带我们去找座位,因为都是中国人,还邀请我们去了庆功派对。”
陈乐山听到这里,闭上眼睛,如同闻到了鱼肆之腥臭。
“怎么会弄出孩子来的,”陈乐山问,“你的医生不是早就说过——”
“我喜欢孩子。”陈小娴抬起头,对父亲说。
“你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要嫁给我选择的人。”陈小娴说。
陈乐山盯着女儿虚弱却天真的脸,禁不住摇起头来,苦笑着。“小娴,他不会对你好的。”
“爸爸,”陈小娴睁大眼睛,也望着父亲,“有爸爸在,他会对我好的。”
曹年曹医生这天中午在诊所忙完了工作,打算下楼去用个午餐。吉叔和他约了顿饭,大概聊的又是子轲的事情。曹年想着,下午还是要往周家大宅去一趟,看看老爷子最近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