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纵没回,只是咬紧了牙关,借以稍微克制那几乎滔天的怒火。
韩母迷迷瞪瞪,对事态也是云里雾里,但在丈夫看不见的时刻,她却选择维护他,慢慢叹了口气:“你爸疼了一晚上,现在才睡着,你让他稍微歇几小时,下午再跟他吵好吗?”
韩纵原本气得胸口发疼,但听完母亲的话,整个人骤然冷了下来。
“到底出了幺蛾子你急成这样?先跟我说好不?”
“哎儿子,你别突然又不吭声啊……”
毋庸置疑,韩纵爱父母,哪怕是严苛的父亲,他也爱。但同时他又恨极了他当年出轨,背叛母亲,背叛家庭!结果十多年过去,这件腌臜恶心的事竟还冒出来,毫不留qíng地在他心脏上扎一刀,又一次地,鲜血淋漓。
母亲伸长了手臂,勉qiáng揽住儿子的肩,带着他转身往楼上走,“哎哟,那个老不死的,现在闲了没事gān,就成天给你整麻烦,等把你都气走了,看有谁带他去医院!回头我去骂他,往死里骂!儿子你别气,别气……”
盛怒被猛地浇熄,他诡异地镇定了下来,伸手挡住母亲。
他没说话,但母亲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睡个回笼觉再起,现在还不到六点。”
他竭力让表qíng和缓,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母亲放心地回去。
他把椅子扶起来,然后疲惫地坐下。
哪怕气愤到掀桌都可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但这样做有什么用?不过是让家人跟自己一样受伤,心脏再度被剌出一条伤口。父亲是活该,但母亲……他的确不忍伤害。
他闭上眼睛,qiáng迫自己冷静,几分钟后,他再度睁眼,整个人一派冷漠,仿佛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虽然心脏还在淌血。
他再度把电脑打开,跟个毫无感qíng的陌生人似的,冷冷地,继续看完那段视频。
不知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大吼、谩骂、失控、哭泣、崩溃……全是正常的,但他却不行,没有一种qíng绪能给他放纵,只有冷静。
他把视频倒回重看。
画面上的女孩脱下外套,把胸脯挺了起来。她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咬紧着,全然没有愉悦,只有痛苦。但不知怎么的,她偏偏要笑,嘴角极其勉qiáng地往上扬。
黑色布料紧紧包裹的两个凸起,一点点挤进镜头,直到将它全部占满。
视觉上简直像冲着韩纵直压下来。
他第一次在案件中感到恶心,以往不管什么,他都置身事外淡然处之,唯独这回,qíng绪跟胃部,都他妈翻江倒海。
对手在示威,展现令人毛骨悚然的“实力”,同时也是露`骨的挑衅和威胁。
对手骄傲自负,忘乎所以,便是绝佳的反击时机。他们想让韩纵畏惧、奔溃、自乱阵脚,很可惜,他偏不。居然大胆到黑进杨治的账户,那就必定留下蛛丝马迹!
走着瞧。
八点半上班,韩纵六点钟不到就群发短信,要求所有初级检察的员工,一小时内赶到高检院,做不到那以后也不用来。
他这时候搞突击,而且是突击自己这边的人。在这种多事之秋,甚至外人都觉得他要手忙脚乱的时候,他不仅镇定自若还对底下人管束得愈发严苛。
通宵,从昨天傍晚到今天现在又没进食,只喝了几杯温水,不可能不累,但韩纵面上依旧不显疲态,整个人冷淡从容。
他七点五十抵达,彼时已经来了大部分小年轻,正聚在那里不安地讨论到底发生什么。他们看韩纵过来,立刻停止议论打招呼,韩纵没回话,只是往前面一站,那股气势自然就出来。
一众人瞬间都绷紧。
他们以为检察长日理万机,根本不会记住底下每一张面孔,但韩纵却记得,而且一个都没记错。
在众人忐忑的注视下,他开始挨个盘问,最先被开刀的是经侦线员工。
“汇报异常现金流和重大jiāo易。”
那边的人迅速反应,开始陆陆续续地答话。
“关晟账户有一笔两百万的外汇转账。”
“关氏拍卖土地收入,两千万。”
“10月11日有三百万的不明打款。”
……
这些对韩纵来说都是废话,他没有耐心挨个听完,手一抬,让他们噤声。
“我问的是异常现金流,你们耳朵都聋了吗?从银行就能查到的流水账,还要你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