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裴即玉_作者:周白/对镜拔舌(13)

  我正专心看那枝姜花,未及抬头,手臂已被一只手狠狠拽住。这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充满力量,抓得我生疼,我又惊又痛的回过头,不经意却看见一张故人的面孔。

  “裴即玉!”他似不置信。

  “陈尔信,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皱起眉头。

  陈某是我英国时的同学,此人持英国护照,早已不是中国人。我离开英国之后,再也没与他有过联系。

  “你为什么不回来参加毕业典礼?”他不理我的疑惑,径自追问。

  毕业典礼?天,四年前的旧事他铭记至今。我被父亲十三道夺命金牌召回老家,连毕业论文都未及上交,那还顾得上毕业典礼。

  想我兢兢业业念数年大学,最后连一纸证书都没得到。我为leo,实在付出良多。

  “家中发生一点事。”我对他耸耸肩,语焉不详道。

  闻言,陈尔信双眼上上下下,将我全身仔细端详。他一副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半晌才道,“裴即玉,你终于将家产败尽?”

  我哑然失笑。

  这几日窝在孟斯齐家中,一直未添置新衣。此时身上穿着孟斯齐的衣服,他虽与我身形相近,套在我身上终究略显不合。

  他以此以为我家道中落。

  但我又想到家中情形,虽未败落,却必然荒凉,不禁恻然不语。

  这时我的菊花已经包好,店主问我是否需要附上卡片。我想了想,摇头说谢谢,不必。

  有陈尔信在侧,我可不愿叫他看见我做出自己给自己送花的傻事。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我将花收好,付钱,一边对他说,“我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看朋友,送菊花?”他挑眉,“裴即玉,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懒得理他。

  他对我的偏见由来已久,在陈尔信眼中,裴即玉是一切邪恶的化身,恶毒的象征。

  一开始时,我们明明是好朋友,也不知为何最后搞成这副样子。

  我初到英国,人生地不熟,英语一团糟,功课差到不能再差,又是亚裔,少不得被其他人嘲笑孤立。

  幸好遇到陈尔信这同族,帮我练熟口语补习功课,还带我入他的朋友圈。

  他帮我实多。

  我满以为他会是我一生的挚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针锋相对。

  起因好像是我升入大学那一年,新生舞会上我喝太多,抱住陈尔信一气喊陆青繁的名字,间或夹杂几句诉衷情的话。

  第二天在陈尔信床上醒来,他坐在晨光里面色铁青,问我,“你有喜欢的男人?”

  我犹豫片刻,还是不想对他说谎,于是点头。

  “他在中国,”又补一句,“就在我家。”

  闻言,他面上露出既失望又痛苦甚至有些羞愤的表情。

  从此以后陈尔信便逐渐疏离我,甚至在一见面便诋毁我,将我的缺点无限放大,吹毛求疵。

  那感觉让我觉得,他仿佛在强迫自己塑造一个一无是处的裴即玉。

  不求真实,只要足够可恨。

  这种状况愈演愈烈,直至我在路边捡回leo,他与我之间已势同水火,堪比世仇。

  没想到今日又会相遇。

  这是否即传说中的孽缘?

  陈尔信说他也到医院,执意要我同他一起。

  我看了看屋外肆虐的寒风,心想离医院不过一小段路,如能少吹一点风,同他坐在一辆车中也不是不能忍受。

  在医院停车坪,趁他注意力还在车上,我拉开车门就跑。

  陈尔信在我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喊,“裴即玉!”

  我头也不回,我才不要和他搅在一起。

  我只剩半年可活,只求最后的快乐。

  进入建筑物,我熟门熟路摸进肿瘤科。

  因怀中一捧黄菊,一路引人侧目。我故作淡然大步朝孟斯齐办公室走去。

  站在廊外,不必进入,已察觉一片愁云惨淡,阴雨将来。隔着一片洁净玻璃窗,带着金丝眼镜的孟医生端正坐于方桌之后,在他面前,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似是一对母女。

  年轻的妇人愣愣睁着一双美目,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她的母亲抱住她的肩头,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焦急向孟斯齐连发咨询,孟医生耐心的一一作答。

  她们都对生命那么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