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裴即玉_作者:周白/对镜拔舌(5)

  他总是这么谨慎,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里,我从来都看不透他。

  照片背面有一串电话号码,是陆青繁留下的。

  离开时,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裴即玉,你若后悔,可打这个号码找我。”

  不知是不是这张老照片触动我感伤的情绪,我收拾行李的热情一时都如潮水退落,兴致缺缺。

  我躺在满室杂乱中,手中捏着一张照片,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有些是开心的,但大多数都是不开心的。

  难怪说悲剧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幸福稍纵即逝,而泪水永不干涸。

  躺了一会儿,肚子再次发出抗议的声音。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猛地从地板上翻身坐起,只觉后背一片冰凉,都凉进胸腹,只怕再躺上片刻,心脏都要结出霜花。

  抓起大衣揣好钱包,关门下楼,打车奔赴最近的餐厅。

  第3章 短梦

  没想到吃一顿饭也能遇见熟人。

  我点完菜,刚刚放下菜单,对面便坐下一个大男人来,几乎吓我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孟医生。

  他现下不上班,穿着休闲服,面上表情也不如医院里那样认真严肃,我险些认不出来。

  “孟医生。”我叫他。

  “现在不上班,你叫我孟斯齐便可。”他向我自我介绍。

  “孟斯齐。”我从善如流。

  他朝我笑笑。

  哗,他竟对我微笑。

  我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我一度以为他不会笑。

  “你真是孟医生?”我不信。

  他一脸疑惑,道:“我自然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是职业需要,”他说,“作医生不可感情丰富。”

  我点头,表示理解,“医生都不是人。”

  孟斯齐不以为忤。

  我见他没有反对我的发言,于是愈发变本加厉。

  “你平时见我都是这样。”

  我仔细回忆我们见面时,板起面孔学他说话:“裴先生,我建议你通知一下家人。”

  他被我逗得发笑。

  “裴先生,你这人很有趣。”他说。

  “你可称我裴即玉。”我也笑,“你叫我叫你孟斯齐,你却喊我裴先生,恁客气。”

  他点点头,喊我,“即玉。”

  这人,我叫他别客气,他却一步精简,喊得这样亲近。

  “即玉,”他正色,“你该接受治疗,否则会很危险。”

  啧,冷面孟医生有回来了。

  “我不怕。”我亦收起嬉笑,对他正色道,“我已罹患世纪末绝症,不日即亡,生个癌又算得了什么。总归活不过明天。”

  他愣住,随即哭笑不得。

  “你这样,你的父母会很伤心。”

  他扔出亲情牌,可惜对我不管用。

  “家母早逝,父亲早与我断绝父子关系。”我说。

  这下他真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向他解释,“我喜欢男人,父亲觉得丢脸。我与他已有四年没见面。”

  他张张嘴,又合上,大概想要道歉又不知该为什么道歉,一脸尴尬。

  他那副样子令我开心,从不曾想那一张铁板脸的孟大医生也会有吃瘪的一天。

  “听到他人秘辛家史,是否内心窃喜?”我揶揄他。

  孟斯齐苦笑,“你这人,真是……”

  他找不出词来形容,我替他接上,“真是豁达、开朗、看得开?”

  “你与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他说。

  “我可否理解这是你对我的称赞。”我笑。

  我又开解他,“这件事我从未觉得难过,你也不要太介意。我父亲觉得我令他难堪,我有觉得他约束我个人自由,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分道扬镳。没有你想的那样伤心难过。”

  这时我点的菜刚好送上桌来,缓解了一下我俩之间不自然的气氛。

  孟斯齐要服务生添一碗米饭。

  “介不介意请我吃饭。”他问我。

  我耸耸肩,“反正我时日无多,不会在乎这一点钱。”

  “即玉,你对生命竟无一丝眷恋?”

  我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点头,“嗯,我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