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默默地看着他喝,他的酒量不好,可还是喝了一罐又一罐,后来,他喝醉了,白白的墙壁映着他红得很好看的脸,像所有喝醉了的人一样,摇着脖子摇着肩膀,可是笑起来迷蒙的眼睛却像是陈爷爷逗着奶奶一样开心。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陈默弄到椅子上躺着睡了,睡梦中,他几次叫着爷爷,叫着奶奶,叫着某某酒店某某房间,某某航班,叫着叫着,忽然拉住她的手……
黑夜,其实沉静得可怕,陈默微微的呼噜在长长的走廊里响起的回声更可怕……
后来,陈默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在屏幕里看见小梅发来的短信,短短几个字:我姐怎么样了?
她在冰冷彻骨的地板上坐了许久。
快天亮的时候,曾之雯走了过来,给她披了件外套,也没有把她从地板上叫起来,而是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对不起,文浩那个人有时候是比较讨厌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她点点头,没说话。
曾之雯又说:“以希手术的时间决定了。”
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你放心,我们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士,最好的设备,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他一定会好好地回来,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
……她知道了,不会是在这里做手术,而且,全程,都与她无关。
她捏着自己的膝盖,指节发白。
“覃小沐,我曾经很崇拜你,我想象不到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孩能让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以希哥哥动心,喜欢他的女孩那么多,可他永远都是让别人伤心的那个,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都离开他了他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她黯然神伤,只觉得心里那道设防一点一点地崩塌。
“以希说,你有许多的秘密,许多不能对他说的秘密,是因为这些秘密,所以他才一直忘不了你,紧追着你不放吗?是因为你想保持着神秘感所以不和他坦白吗?”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呢?以希不好奇,因为他说那些不重要,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他相信你喜欢着他,他也喜欢着你,可是我好奇,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你逃了他七年,这些秘密是什么?覃小沐,你能不能告诉我呢?”
“能。”她说。
曾之雯几乎从地板上惊跳起来。
她抬头,眼睛无限空dòng。
她以为,那样的一种噩梦般的回忆重新说出来会让她害怕,会让她颤抖,会让她像面对着小梅一样qíng绪失控,可她意外地很平静,从开始,说到结束,从父亲母亲争吵,再到母亲出走,继母到来,说到曾经痛彻心扉的童年噩梦,说到那个被继母杀死的男孩被捞起来时浑身被长棍击过的伤口有多触目惊心……
这一切,她都很平静。
曾之雯说:“覃小沐!你一定是疯了才会编这样的故事骗我!我一个字都不信!绝不信!”
“我没有骗你。”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曾之雯哭着从地板上跳了起来,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地哭着,她忘不了那个男孩,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男孩,承载着她青chūn所有悸动的男孩……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那么可怜的方式死去……
“覃小沐……你太过分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年里大家有多痛……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曾之雯嚎叫着,那样一种几乎是受了背叛般的伤心让她难过极了,愤怒极了。
覃小沐心如刀割,无声地流着泪。
大概会有好几天的暖阳吧!晨曦唤醒了黑夜,细细碎碎的薄云在半空静止般飘浮。
覃小沐踩着薄云透下的yīn影,如幽灵般穿过医院翠绿的糙坪,晨风微凉,流过泪的脸,更凉。
她想,她应该再也见不到乔以希了,永远。
她的心很痛,痛到每一个手指尖,痛到所有的希望都成了灰色,繁忙的空气里,是新的一天新生活的开始,而她,汇入这拥挤的城市,却仿佛腐烂在chūn天里的一堆泥。
她不知道她踩了谁,也不知道谁踩了她,最后谁摔在了人群里,又被谁扶起,谁受了伤?
哦!她的手里有血。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她看见了一张圆圆的皱皱的,却是慈爱怜悯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