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只相册递了过去。相册做得很jīng致,打开来,映入眼帘便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黑猫。
丁丁长大了。
卯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照片的背景是一方设置简约的居室,有个男人抱着丁丁给它喂食给它洗澡。丁丁被他抱在怀里,丁丁伏在他的膝盖上打瞌睡,一人一猫看上去十分亲昵,可惜的是所有照片都看不到那男人的脸。
卯卯只能瞧出他个子很高,丁丁伏在他的脚下只得小小的一团。还有,那个男人有一双白皙而细长的手,抚在丁丁纯黑色的皮毛之上,尤衬得肌肤苍白透明。
“他是谁?”卯卯瞧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东寅。
东寅看了一眼,说:“他是在陌城照顾我并照顾丁丁的人。”
“你的管家?”
东寅摇摇头,故意高深莫测地说:“他姓东。”
姓东,也是东家的人了?
卯卯疑惑。她在东家生活了五年多,一直不知道东家还有其他成员。
“他才是你该喊哥哥的人。”东寅偏偏头,瞧着照片上的那人,“他叫东辰。”
东辰。
那是丁卯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十四岁的丁卯卯,暑假立志学会游泳。
游泳本来就是她打算学的,何况东寅说如果她学会可以得回丁丁,那她当然更要拼命。
虽然那恶魔的话常常抵个鬼用。
南旗岛四面环海,正值夏天,海边的游客bào满,丁卯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便捡了每天傍晚时分,才拖上泳圈扑向那huáng金一样的沙滩。
东寅教她游泳,他做事一向随心所yù,连为人师也是一副恶作剧的嘴脸。丁卯卯在他的欺负恐吓之下,终于可以勉qiáng除下泳圈。
可是那年暑假东老先生心脏病再次复发。
这次病发来势凶猛,绵绵不绝地缠了许久,后来方才慢慢好转。
他多年来一直有心脏病,随着年纪渐渐老迈,病qíng也越来越重。八月下旬,在东家工作多年的huáng妈终于也累得病倒,家里的佣人忙不过来,便急急从家政公司请来一名新的工作人员,负责东家上下老小的一日三餐。
“爷爷今天把吃下去的午饭都吐掉了。”
那天中午,卯卯坐在院子里,对着东寅闷闷不乐。
家里换了新的佣人,做出来的东西东老先生一时吃不惯。然而他脾xing一向温和,却也不说什么。卯卯看着他病得虚弱,心里犹如百爪挠心。
“小猫,你在担心爷爷了?”
东寅轻拍着她的脸蛋。没心没肺的丫头,原来也知道心疼人。
卯卯皱眉想了许久,对东寅说:“你说这样好不好,以后我每天去huáng妈家里要她讲一下饭菜的做法,然后记到本子上,再拿去给麦姨看,好不好?”
麦姨便是新来的负责东家一日三餐的工作人员。东寅听着卯卯的笨主意,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她已经撒脚跑掉了。
卯卯跑去了huáng妈家里。
此后暑假剩下的日子,卯卯便一直来回奔波于huáng妈家和东宅,东老先生的一日三餐终于是习惯了。
有时候东寅会在阳光充足的午后弹钢琴给祖父听,阳光披在他的身上,四周像是镀上了金光。全是一些动人的曲子,是东老先生所喜欢的。有时候卯卯半夜醒来,会听到寂静的房子里传出低低的jiāo谈声,推门而出,是东寅陪在祖父的卧室里谈天。
东老先生白天常常觉得疲倦,一旦睡过去,晚上却又会失眠,作息难以调整,东寅便时时在晚陪着他。
“……要下棋吗?祖父,你需得让我三子,孩儿棋艺不jīng,见笑了……不想吃药吗?真拿你没办法,我记得我小时候生病,都是被你bī着吃下去的哟……”
东寅声音低低柔柔,他讲话向来有些刻意的嗲,卯卯以前听了觉得这个男生太恶心,现在却总觉得心里泛暖。这家伙,其实人也不算太坏……
他如今留在南旗岛,这打算也不太坏。毕竟他是东老先生的嫡亲子孙,他回来,一定是看出东老先生的病qíng在加重吧。
何况东老先生是那么喜爱这个聪明温顺的孙子——东寅在他面前从小就是乖乖牌。
事实上,他只会对丁卯卯展现最恶的一面。
夏日将尽,暑气尽散,天气转凉。
东老先生的病却还是一如继往。卯卯的游泳还没学会就已经荒废掉了,至于丁丁,她也失去了想它的心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