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看,那婴儿瞧上去只得一只暖水瓶大小,全身浸在血水里,脸冻得发青,正咿咿呀呀地哭。
“我眼看小孩就要被冻死,就把她抱到了怀里。
“这时候孩子哭了起来,我看了看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觉得她的命也快去了半条了。
“也来不及去多想,就赶紧抱着小孩子回了家,准备拿点厚的衣物把她包起来,免得到头来冻死在这里。
“我回去拿了小被子包住婴儿,见她冻得直抖,就去倒了一点热水给她喝。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觉得暖了也就止了哭,抬头看着我,似是笑了一笑。“我可怜这孩子,又挂念那个生她的女人,便跑回小树林去找她。
“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积着一摊血水。
“我四下找了一圈,却一直不见那女人的身影。觉得不放心想报警,可是手头这个孩子又吵闹起来,我便只好带她回了家,好好地哄她。
“之后越来越觉是不安心,便哄小孩子睡下了,再回到那个小树林里继续找。
“这时候就听到警车的动静,不远处的东家那宅子前聚了很多的人。
“我就疑心有什么不对劲,过去一问才晓得,东家的人被杀了。
“后来再也找不到那女人,我就回了家里,看着那个小婴孩……这些年,我总是不由自主把这两件事想到了一处去。”
长长的叙述让卯卯毫无头绪。
时空仿佛被丁伯的叙述带到了二十一年前那个秋天,那个女人九死一生,láng狈不堪。
冥冥之手像是命定,纪从简杀了一个人,随即却又生下了一条全新的小生命。
结果临到头醒来,却发现一切像是做了一个梦。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眼前有路,只好夺路而逃。
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逃开那噩梦似的一切。
上帝之手翻云覆雨,到最后丁卯卯却被不知真相的东老先生收养,她住了东宅。
只是多年以来,丁伯对她的冷淡戒惧,多年以来和东寅的纠缠不休,她住进东宅,而后又被东寅带回到陌城,这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似的,都有了理由。
“那些旧事,我原也不该对你们提了。”丁伯长叹,“你们既然知道了,也该对这件事做个了结,不要让那些陈年旧事影响了自己。”
抬起混沌昏花的眼,丁伯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现下你们,是在一起了?”
东寅点点头。
在一起了,绝不会因任何事而分开了。
就这么,带着他的卯卯手牵手一路走下去。
不回头,不唏嘘,活在当下。
夏天最后的尾巴都快要消失不见了。
圣和学院7号楼公寓,117室。
柯蓝放下手里的书煮了一壶咖啡,倒进杯子里,刚好是两杯。
她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放在书桌的彼端,静静凝视着。
树叶又开始泛huáng了。之前暑假里的清冷一扫而空,从窗口望下去,遍处是年轻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三三两两的人相偕走过校园的小路,秋天的凉意被他们驱逐一空,风chuī来都带着qíng人似的温柔。
夏天过去,秋天到来。
至此,柯蓝在这117室已住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发生的事并不多,就算回头去看,一切都是脉络清楚的。
那么鲜活活的记忆,在她心里从未有一刻消失。
可是卯卯一直没有回来。
上午的时候接过一个电话。电话十分怪异,是来自本区的某派出所,听到对面的人的话,一些好似久远的回忆一下子就扑面而来。
“你是那个叫柯蓝的女孩子?”彼端问着,“还有一个是叫做丁……丁卯卯的,是不是?打电话是来通知你,一年前那起抢动案现在终是破获了,其中有犯罪嫌疑人上jiāo的一部手机,正是你们报案时所说的型号,你们来看看,谁是失主。”
柯蓝听得十分意外。
那件事几乎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记得那天卯卯保护着她,那么冷静,又像是会为她不一顾。其他的,她哪里还记得清楚。
这种案子竟也会有破获的可能?柯蓝扯了扯嘴角,道:“我下午就去。”
现下捧着咖啡坐在这里,却觉得毫无头绪。
去做什么?拿回那部不知是卯卯还是自己的手机?卯卯她……会不会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