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消失殆尽,我和简亦凡不约而同快步奔向了病chuáng。
康康大梦初醒的小脑袋,在清晨的逆光里,像刚长毛的小jī仔般,模糊成一片毛茸茸的剪影,双眸逐渐从混沌变得清亮,张开双臂撒着娇欢呼:“蜜蜜,我好想你哦!爸爸说我太能睡,都不让我回家!”
简亦凡的瞳孔微微收缩,qiáng行挽尊地冷哼:“还不是你在庙里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幸好你老子我不信算命那套,不然你太奶奶早把你折腾死了!”
我沉浸在康康的安然无恙中,庆幸得浑身战栗,完全没理会简亦凡。
康康也一样,动作虚弱、头重脚轻地爬过来栽进我怀里,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像只小考拉似地,埋首在我颈间赖皮地蹭啊蹭,蹭够了又在我脸上一口接一口地亲。
亲着亲着,康康突然注意到了病房里的第四个人:“咦?那不是冰块脸奶奶么?”
简瞳声线凛冽微颤:“你叫我什么?”
康康不明所以地挠着头道歉:“对不起,蜜蜜教过我,不可以随便给人取外号,我一时忘记了才会叫你冰块脸……”
“不是,你叫我冰块脸什么?”简瞳语带哽咽地打断了康康。
康康嘟着嘴重复:“冰块脸……奶奶?”
顺着康康晶晶发亮的眼睛扭过头,简瞳热泪盈眶地望着康康,进退不得地踌躇着脚步,似乎想抱康康又怕我不让。
结果,我也确实没让她碰康康一下。
别怪我心狠。
无论是唐蕊骗了她也好,她误会了我的身份也好,她害我失去一个孩子是事实,有没有害康康撞车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连简亦凡都不信,我如何信她?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自私过分。
为了康康,我甚至可以更过分。
比如,等满脸失落的简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等留院观察的康康晚间恬然安睡后,我一点也不避讳地展开了对简亦凡的利用。
我几乎是在威胁简亦凡,言简意赅地向他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爱康康,就该起诉撞伤康康的人。”
由此牵连出隐藏在背后的唐蕊和水怿心,再更深地牵连出涉嫌故意伤害杀死我孩子、毁坏我生育能力的案子,最后再更更深地牵连出水怿心的经济犯罪、迷J未遂……
显然从我眼中读到了不容置喙的坚定,简亦凡yù言又止地牵唇,几次开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我了然于胸地哼笑:“你怕我看见的视频,我已经看过了,只能证明你们不穿衣服抱着滚了几圈,并不能证明更多。而且,你的诊断上,不是说你不行么?”
简亦凡不敢相信地挑高了眉毛:“你啥时候……”
“去洛杉矶的时候,肖勇旭发给我的。”我没耐心地抢答了简亦凡的疑惑,麻木地冷凝着他,一字一顿:“我现在就问你,你告不告?”
简亦凡为难地蹲在我脚边,抓起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摇头:“我不是怕你看见视频,我是怕会牵扯出你不小心碎掉水怿心蛋的事。”
“我不在乎。”早已跌入地狱的我,若无其事地勉力一笑,笑里含满了爱憎分明的决绝:“我的错,我愿意付出代价。水怿心和唐蕊的罪,也必须受到惩罚。”
简亦凡会懂,我的言下之意——
要么现在立刻采取法律手段证明简瞳的清白,证明他的爱。
要么……放我带着康康……永远离开。
他的舍不得,是我握在手里最后的王牌。
二选一的几率,我赌自己不会博得惨败。
简亦凡依旧单膝蹲跪在我面前,额头上是涔涔的冷汗,仰望我的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笑:“好,我答应你,明天就找律师起糙诉状,开始取证,从医院门口街边的监控开始。”
当时我只顾着想,简瞳连我流产那天的监控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掉,处理医院门口街边的录像还会是难事么?
我忽略了简亦凡为什么守着肖勇旭还要找别的律师。
我忽略了,简亦凡为什么掐着我的手心拧出了血丝。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清醒,结果却慌张到把我的手当成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