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地回过头,眼看范映雪转换方向,居高临下地跑到我面前,对准满地打滚的我,浇花似地劈头往下浇汽油,简亦凡急得眼睛通红。
愣了一下,他如我所言,加快速度继续狂奔。
只不过,不如我所愿,他是朝着反方向跑的。
当时范映雪已经“咔嚓”一声摁响打火机,故技重施地丢在洒满汽油的地上,转身跑掉了。
燎原星火,从绿化带的围栏开始烧起,然后是四季常青的矮松树。
空气轻微震dàng,热làng势如破竹,浓烟熏得我满眼是泪,根本没有可以逃脱的缺口。
我急得直想骂娘。
为什么我偏偏就摔在绿化带里了?
这跟没从车里逃出来有什么区别?
都等于被人关门放了冬天里的一把火!
哭笑不得地看着简亦凡扭头逆着范映雪逃跑的方向,生生穿过火墙冲到我身边,跟我困在火势渐旺、再无出路的火牢里,我顿时没了任何脾气和怨气。
他想的肯定和我一样——
救不了你,至少让我陪你去死。
哪怕代价是葬身火海。
哪怕代价是康康变成孤儿。
有点感动,但又很不甘心。
我在脸带燎伤、外套着火的简亦凡怀里嫌弃地笑:“头一回见着送死送得这么猴急的!好歹你抓着范映雪给我报仇阿!”
简亦凡故作凶神恶煞地瞪我:“你有脸说我么?你都打算跟丫同归于尽了,我还得怎么护着你?只能做鬼找她索命了!”
我梗着脖子,眼珠转了几圈,死不承认地嘴硬:“谁说你蜜姐想跟她同归于尽?我只是跟不上你,一不小心松了手,被她逮到而已。”
简亦凡眼睛瞪得都快竖起来了:“合着你连掐带挠、死命挣扎甩开我,叫一不小心?”
我回不上嘴,憋屈地噤了声。
即使火舌吞噬掉了我俩的衣料,以惊人的速度准备一层层向里面的血ròu之躯展开攻势,我和简亦凡也看都不看,仿佛小小的眼眶,只圈得下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对方,一根根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指,临时订下最后的契约——
生死有命,我只有你。
简亦凡紧了紧怀抱,对我微微一笑,眼睛熠熠生辉,嘴角还有一个疤痕般深深的酒窝:“完了,蜜姐,我这辈子算是保护不好你和康康了,你这辈子也到最后都甩不掉我了。”
我也笑:“那就看在你愿意陪我死的份上,我下辈子也不甩掉你了吧。但是,你到时候记得对我和我们的孩子好一点。”
被锁在范映雪比孙大圣还牛bī的火圈监狱里,我和简亦凡视死如归,根本没想过,还有活命的机会。
闭起眼睛,我缩在简亦凡怀里问:“康康会怪我们不负责任地丢下他么?”
简亦凡说:“他不能怪咱俩,也不可以怪咱俩。哪怕隔在咱俩中间的人和事那么多,咱俩也一直在履行他的愿望,拼命赚钱,尽量恩爱,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更没有为了逃避现实殉qíng寻死。可……意外事故是咱俩不能控制的,你和我都不知道,肖勇明会被人分尸,范映雪会拿咱俩当凶手报复。”
听到这,我猛地记起,他先前说过,他知道杀死肖勇明的凶手是谁。
当时我只以为他是想打着保护我的旗号让我留在他身边,于是顺应着潜意识里爱的本能,没有揭穿,没有深究,选择了陪他自欺欺人。
但听完这番话,我顿时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我低估了他的演技,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甚至知道范映雪会伺机报复我俩。
他要的就是和我死在一起。
如果我们活着,简瞳这些年,有意无意间联合水怿心、范映雪、唐蕊,对我和康康造成的种种伤害;我俩对郑俊翊的种种辜负,将是未来永远不能让我们相爱如初的天堑。
即使我们以后继续勉qiáng在一起,那些人、那些事,也始终是扎在我们chuáng头心头的刺。
如梦初醒的顿悟,让我心头一惊也一紧。
脱口而出,我又问:“你真不知道吗?”
简亦凡没答我。
因为,远处jiāo错响起了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
冰冷的高压水柱紧接着劈头落下,像被无数双冰冷的手死死缚住,我俩睁不开眼、张不开口,浑身有孔的地方全灌满了凉水,连呼吸和动弹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