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想摸一摸他的脸、亲一亲他的额头,我都不敢,我都不配。
我能做的,只有撑住坐稳别晕过去,只有把眼泪生生往肚子里咽,我没资格哭。
临进手术室之前,轱辘疾行的病chuáng上,突然传来简亦凡的叹息。
像是在苦痛至极的梦魇中挣扎,拼命想抓住什么似地,他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尹……蜜……”
那一声,那一瞬……我肝胆yù裂,五内俱焚,泪如雨下。
原来,离开你,跟别人在一起,不一定是寻找什么暧昧的中间地带,而是纯粹有种爱,不得不放手。
没错,等待抢救的过程当中,我一直在祈祷,祈祷自己还有放手的机会。
只要他活着,别说跟郑俊翊在一起,哪怕跟水怿心同chuáng共枕,我也愿意。
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活着。
幸好,上天垂怜,我的祈祷生效了。
但简亦凡伤得很重,暂时还裹得像木乃伊一样,陷在麻药的作用中沉睡。
以前总觉得他会陪我到死,从小就喜欢开玩笑,说自己对他审美疲劳了。
真到了履行诺言和他告别这一刻,突然发现他很美。
是的,美。
轮廓比郑俊翊更jīng致深邃,五官比康康更明艳动人,肤色比孔茜更白更透,睫毛比我更长更翘更黑更密……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了。
一定是这样,我才会觉得遗憾。
依依不舍地最后深深看了简亦凡一眼,我旁若无人地在他苍白的唇间,印下无比缠绵悱恻的一吻,起身叫走了简瞳。
简瞳一头雾水地被我拽进无人的楼梯间。
我单刀直入:“我会跟简亦凡离婚。所以,请您看在郑俊翊是尹家血脉的份上,看在您欠了我和我妈那么多的份上,放过郑俊翊。”
简瞳完全摸不着头脑地皱眉:“你这孩子,又怎么了?这半个月不是都好好的?是我惹着你了,还是小凡惹着你了?”
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未必骗得过简瞳,我实话实说:“没人惹我,但为了让他和康康活命,我必须这么做。”
简瞳不解:“什么意思?”
我苦笑:“意思就是……当年您一手暗中扶持资助的水怿心,现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肖勇明的死,孔茜母女的死,都是他做的。简亦凡的车祸,郑俊翊吸Du,都和他有关。您如果真有办法,就在我们正式离婚以前,找出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简瞳听我说的不清不楚更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花了好多时间jīng力来抑制自己的qíng绪,终于把事qíng从头到尾讲明白了。
听完,简瞳脸色青了一半,沉吟良久,问:“我找到证据以前,你打算怎么办?”
我咽咽喉咙,忍痛把自己笑成一朵花,轻描淡写地说:“离开简亦凡阿。”
简瞳摇头:“他那个xing子,怎么可能放你走?”
我没心没肺地吸吸鼻子:“他出车祸的事,还没人通知唐蕊吧?”
简瞳顿时参透了我的计划,语气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找护士给她放消息。”
我没吭声,咧嘴笑着率先走出了楼梯间。
简瞳随后善解人意地以康康需要休息为由,带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祖孙三人,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了我和简亦凡。
简亦凡睡了几乎一天一夜,转天傍晚才醒。
中间唐蕊趴门fèng偷看过好几次,我都故意假装不知道。
当时,简瞳刚带康康完成了送饭的任务离开,简亦凡就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梨涡浅现,声音低沉嘶哑地笑我:“瞅你这黑眼圈,真丢人!不就撞一下么?至于没日没夜地守着?我是谁阿?社会你凡哥!还能被哪个不长眼的傻bī撞死?”
我扯起嘴角想笑,可一眨眼,泪水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别哭阿!我这不好好的么?”简亦凡烦躁而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渴了吧?我去给你弄点水回来,壶里没热水了。”
我答非所问地说着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推开他的手,急匆匆地拎着暖壶奔向水房,给伺机而动的唐蕊提供机会。
蹲在水房里,开水滚烫的白气熏进眼睛,熏得我泪流不止。
想到再回去,我和简亦凡的气数就彻底尽了,我咬紧嘴唇,不出声地抱头痛哭,比家里死人了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