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默然片刻,抬眼,“老师是什么时候听她讲的?”
“就在你临近高考的那几天,她讲得很简单,最后的时候对我说,希望我保持缄默,让你好好参加完高考。”
苏牧怔住了。听蒋老师的语气,方小童似乎只告知了他在打工的事,至于别的……她守口如瓶。
心里忽然泛起说不出的滋味,他垂下眸。
从来没想到,会有人为他做这些。她的感qíng丝丝入扣,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渗透了他,偏偏他却……
说起来,他的人生字典从未有过逃避二字,向来是想做什么就立即行动,从无犹疑,偏偏这次,他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心。
何必呢?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逃避,往往伤人伤己。
校园里有许多参天大树,因为环境幽静的缘故,每逢夏天来临,枝叶间栖息了无数的蝉儿大鸣大叫,喧嚣至极。晚自习,蝉鸣历经一天的聒噪,终于qiáng弩以末,渐渐静止。
伏在课桌上,执笔在纸上列着一排排的日期,后面括号里标示着高考分数公布的日期,报志愿的日期,领取毕业证的日期……
怔忡许久,终于把纸条收进笔记本里。方小童托着额,瞧着手机液晶屏上的一组号码发呆。
这就是三天前苏牧邻居留给她的苏家电话。
这几天她反复犹豫———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打。如果打过去,不是苏牧接的,那么,会不会变成一场惊扰?她不愿给他的生活带去丝毫风chuī糙动,只要他平安无事,怎么都好。
十天了。
她和他已经十天没有见面,这十天,要说自己行尸走ròu或许是在夸张。只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棵空心菜,孤伶伶的,独自来去。
放学铃响,教室人群散尽。
这些日子她拒绝了哥哥他们的接送,每天独自打的回家。出了校门要一直朝前走,直走到路口才会招到的士。于是这段十分钟的路程她总是一路疾走,连头也不回,生怕路边忽然蹿出传说的抢劫团伙或是变态大叔。
今天却觉得疲倦,索xing放慢脚步,去便利店买了一听冰镇啤酒,边走边喝着。路灯把影子孤零零地投在路边,飘摇不定。她低头瞟了脚下一眼,走了几步,又怔怔地瞟了一眼———
浮光掠影,脚下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脚步蓦地停住,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似的,她怔怔地转身,望去。
一眼万年,时间都静止。
她恍然如梦,连手里的啤酒罐“啪”地跌在地上都不自知,只是怔怔望着。
隔得不远,路灯笼罩着那道高挑身影。在四目jiāo触的刹那他黑眸闪过一道势不可阻的光芒,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双手抄在裤袋里,他朝着她淡淡一笑。
风从四面八方chuī来,那一瞬间方小童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意识,毫不犹豫地跑去。
“苏牧!”她奔向他,“你……你不许走!不许走……”喉头哽住了。
“……小心。”伸手一扶,他稳住她摇晃的身子。迎上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美眸,他心里瞬间发出轰鸣,近日来始终徘徊不定的底限终于崩塌,再无犹疑,“我……不走。”他哑声说。
“我等了你很久,找过你好多次……”她低喘,目不转瞬地凝望他,舍不得移开目光,“苏牧,你……你是来见我的,是不是?”
他轻点头。
“我……我知道你会来的……”手指颤抖着,她握紧他的衣角,“苏牧,你不要再避开我……如果你不喜欢,那么就站在原地好了,一切让我来做。”音线温柔而颤抖,“一切都jiāo给我,请你不要离开。”
他不答,过半晌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又哭了?”
“苏牧……”泪珠成串的落下来,她语不成句,纷乱的思绪忽然电光石火般一闪,“这几天……”她怔怔地开口,屏息,“这几天———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
他没说什么,淡淡地抿着嘴角。
胸腔蓦地发出轰鸣,她颤抖,只觉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渴望就要呼啸而出。
抬手拭去挂在她腮上的泪珠,苏牧浅淡一笑,“走了,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