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刻意被你利用?”周凌钧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我都有义务亲手和当年的一切做个了结——和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凭着小聪明和手段可以在名利场上,在资本游戏里左右逢源的自己,做一个了结。”
他忘了反驳,也忘了方才那副剑拔弩张的qíng绪,静静地听着面前那个人的自白,因为他发现对方所描述的那个角色他实在太过熟悉了。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刚刚被引荐给父母时的周凌钧,但他旋即发现,那种熟悉感竟宛如自己镜像中的倒影。
“身在这个游戏里的人总会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才是最熟谙游戏规则的人,自己才是最后的那个赢家……但是我们都错了,没有人能够仅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永远获胜,真正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人,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你们,”说到这里,周凌钧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他们。”
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却只看到对方静静坐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他沉默了片刻,喃喃开口道:
“我听至清说,舒扬的qíng况不太好……右侧肋骨骨折,头部外伤休克,哪怕命救回来了,也可能留有后遗症……肇事的那个王八蛋已经倾家dàng产,烂命一条,也没有什么可以赔偿的,他……他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今后……”
他已经无法再去想象后面的事qíng,但周凌钧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只要能救回来就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他……永远。”
他惊讶地注视着对方,好像他从来不认识周凌钧似的。
“你居然……居然真的……”
视野中的某个光点突然暗了下去,急诊室的灯在这一刻灭了。
他猛地冲到那扇门前面,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汗珠,这时,他看到周凌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那盏灯熄灭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些脱力,但脸上的神qíng却是宛如已经看破一切般的平静。
门开了,病chuáng被推了出来,他看到舒扬躺在一片纯白色的被褥之间,神态安详得好像只是在寝室里的又一次午睡。
那块白布没有盖在脸上。
“谢谢苏导。”
饭盆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时候,舒扬对苏至清道了声谢。
“行了,客气什么,快吃吧,今天是最后一顿病号饭了。”
向来省心的他在毕业前夕终于给苏至清添了一回麻烦,而且麻烦还不小,半个月来,苏至清几乎天天都奔波在医院和学工部之间,所幸他恢复得很快,虽说纱布还没拆,但在chuáng位紧张的三甲医院里,这样的qíng况已经足以被赶回家卧chuáng静养了。
“住院费用报销的事qíng我已经替你问过了,出院以后拿单据去校医院结算,单据都在我这里,你受伤还没恢复,行动不方便,回头把你的学生卡和银行卡号给我,我去帮你办理吧。”苏至清边说边替他把chuáng抬起了一些让他方便腾出手来,“金老师知道你的qíng况了,他说论文开题可以晚点再jiāo,huáng老师那边也跟他说了最近没办法去实习……不过好像huáng老师已经知道了,他让你安心休养不要想其他的事。”
“哪怕不去想,那些事也放在那里啊……”他苦笑。
恢复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但是在他看来却还远远算不上理想。时值最后一个学期,有太多的任务需要完成,论文,工作,三方协议,离校手续……还有,让他有些放心不下的那个人。
“对了,峰哥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苏至清回答,“他每天都来问起你的qíng况,听说你不回寝室,还想来探望……我让他等你qíng况稳定一点再说。”
“这样啊,”他望着碗里的白粥出神,“那个……别的事qíng呢?他有没有按时吃饭?qíng绪好吗?”
空空dàngdàng的寝室里,如今只剩程峰一个人,而对方向来便要qiáng得很。照程峰的xing子,遇事恐怕不一定会去找任何人求助,那么已经过惯了之前那样的日子的程峰……
苏至清沉默了一下,“他会捱过去的……我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