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江翎只看到那张申请单子,才没大发雷霆的?
她禁不住一激灵。
衣服放好,又小心翼翼把手探进桌厢,捻起申请单,颇有些鬼祟地折好,和通知单放在一处,谨慎地捏着拉锁将夹层封上。
“舒昀?”南山喊她。
“啊?”她吓得又是一激灵,脸上惊异未退,看向发声的人:“怎么了?”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了?”男生比她还诧异。
她垂下眼,持续小半日的心虚压制不下:“没事,星期一综合征吧。”
“真新鲜,挺久没听过这个说法了。”卷毛单手支着脑侧,“我们在说篮球赛的事,今天下午,晚自习前那一段,下球场跑跑?”
“你们去吧。”她扬手指了指靠在墙边的琴盒,“我下午音乐社面试。”
“忘了这茬。”卷毛眨巴着眼,突然一拍桌子,“那我们下午去看你表演,给你撑个场子,就像这次大伙儿去给阿翎和老乔加油。”
——有远房妹妹要来,让大家多关照着。
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舒昀轻轻扯起嘴角:“不用去的,如果今天一定要练,我面试结束再去体育馆也一样,省得你们多余跑一趟。”
“那怎么行?大家都是兄,额……朋友,去一趟是应该的。”怕她有心理负担似的,卷毛语气缓下来:“正好看看阿卓那小子平时社团活动认不认真,一举两得,多好的事,你说是不?”
“放心,到时候肯定把你哥也带上,面子管足!”南山附和。
舒昀咧了咧嘴,笑得勉qiáng。
肖博衍和程牧扬回来的及时,拎着大包小袋就往这边蹿,卷毛桌边霎时围了小一圈人。陈卓喊了江翎两声,他没应,想是真的睡着了,舒昀微鼓起脸颊,呼出一口绵长的浊气。
肖博衍十分自然地给她递了面包牛奶,甚至眼睛都没抬一下,立马又小跑回去和人瓜分零食。
他们把她划进他们的圈子了。这是舒昀可以明确感知到的。
她的xing子并非初来乍到就能和人打成一片,何况她和他们也确实还没达到打成一片的地步。根源在何,一目了然。
一星期之前,她还凭借自以为的初印象给人贴上“不近人qíng”的标签……
十五岁,还是太不成熟了。她深切地自我反省。
江翎是在最后一节课上起来的,反手按捏着后脖颈,缓和趴着睡觉的副作用。动作很大,舒昀轻而易举就发现了。
扯了张嫩huáng色的便利贴,按上一节课冥思苦想的计划,笔速飞快地在纸张正中留下一排娟秀的小字,往江翎那边递的时候,她感觉手心都在冒汗,外婆说这是做贼心虚的典型表现。
胡乱往他书脊上一贴,匆匆收回手,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
她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她还听到纸张折叠的轻微动静。
然后,不大规整的方块便利贴被扔回她桌上。
舒昀觉得头皮发麻,这感觉已经好几天没有过了,她把这归结为摸不透他的想法。犹疑地把小纸块压在手心底下,她知道他什么都没写,因为他桌面上压根没有笔,却也没有勇气偏头看他了,更别提开口问个究竟。
印象里,母亲去世后,她很少有这样迷茫无措的时候,江翎,似乎是天生克星。
来S市之后,她把每一件事都处理得很糟糕。
随便吧。她自bào自弃地想,蔓延四肢百骸的后悔和羞愤得以退散。
他怎么想不要紧,只要好好和江叔雯姨说清楚,这事儿就算圆满解决。早就决定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必犯贱一次次在关系破裂的边缘垂死挣扎?
这么想着,反倒舒坦了,窗户fèng里窜过几股热风,扬起她参差的刘海,她蓦地弯起眉眼,像笑又不像。
“我很想快点长大,到三十岁。”她突兀开口,声音很低,在下课铃刚响的时候起头,第一遍铃结束的时候恰好收尾,算准了时间一般。
江翎侧头看她,没有说话,眸底布着点点惑然的碎光。
“我想到那个时候,我足够qiáng大,足够成熟稳重了,或许能很好地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或许我可以完全不介意和别人关系的好坏,那样我能活得轻松点,十岁开始,就一直这样想着。”话起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特意说给谁听的,自然也不需要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