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花海_作者:落杳(62)

2017-12-09 落杳

  小叔叔笑出了眼纹:“小孩子义气。”

  “二叔你不懂。”

  “二叔一把年纪了,当然不懂。”

  江誉回去的第八天,舒昀收到一个国际直邮的包裹,MARTIN D45,板正地躺在做工jīng美的琴盒里,在光线柔和的小台灯下反着耀目的光泽,昏暗的房间都跟着变亮两个度似的。

  她没动过,也是谨慎地放在衣柜的上层隔板珍藏。再几个月是黎源的生日,挑礼物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搁置了许久的木吉他,正是黎源心心念念几个年头的牌子。于是给江二叔去了电话,征求意见,对方说送她了就是她的,让她自己看着处置。

  那还是她头一次看到黎源哭,且是喜极而泣,雷欢欢当时恶寒地抱着胳膊揉搓并不存在的jī皮疙瘩。

  那之后的所有演出,黎源都带着它,取出放回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珍贵而易碎的稀有珍品。

  他还说过,要带着它和他们三个闯出一片天,唱自己的歌,办自己的演唱会,享受仅属于零度氧气的掌声和欢呼……

  打住!

  调音的动作一滞,舒昀闭上眼睛数秒,将零散的片段自脑子里清除gān净,再睁眼时,眸子清亮一片,瞧不出qíng绪。

  她鲜少独自站上舞台,过去的几个年头,乐队是她坚持音乐的唯一定式。以往是毫不怯场的,无论舞台布景如何、台下观众反应好坏,身旁都站着值得信任托付的伙伴。

  这次俨然不同,虽然算不得什么正式舞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十号人,闻人明喊号的时候,她还是清晰感觉到心跳快了不少,指尖僵硬麻木,用力握紧松开,反复几次,稍有缓解。深呼吸压下那股子直窜脑门的紧张,迈开步子朝摆放正中的椅子走去。

  闻人明颔首微笑,抬抬手示意她准备好就能开始。

  她点头,坐下时,下意识去看左前方。

  那个位置黎源的,他总是有种让人安定静心的能力,每次上台,她都习惯确认什么似的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都叫什么事儿?

  她掩去失落,背上肩带,把木吉他抱在腿上,做了个吞咽动作润嗓子。手指触上琴弦,练得多了,身体都能自然反应,自己甚至没回过神,熟悉的前奏已经落进耳朵里,敲击着敏感的耳膜。

  甚至唱出第一句歌词的前一秒,她还在不切实际地回想哪个部分雷欢欢会合进来。

  ——Just close your eyes/You’ll be alright/Come morning light/You and I’ll be safe and sound……

  她嗓音偏清透,唱不出泰勒那种沉重的故事感,只是明确知道自己心qíng足够沉重。

  最后一段清浅悠扬的哼唱,她听着自己的声音,眼前一晃,恍然看到拎着酒瓶在老路灯的昏huáng灯光下,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

  她还记得自己歇斯底里的哭喊,在破旧的老cao场上,带起一阵回音:“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寒风萧瑟,枯huáng的几片碎叶零星飘下,落在他的肩头发梢,黎源仰起头,看着泼墨的天,良久,扬起手挥了挥,转身走下青石台阶。

  “回来,我不想一个人,你们回来,好不好……”

  一个人表演的滋味,并不好受。

  一曲了,前几日重燃的希望灰飞烟灭,压在心上的石头不期然又往下落了几分。qíng绪骤然走低,舒昀站起身,欠了欠身,在掌声里退出教室。

  有人跟出来,她没细看,倚在玻璃围栏边看一楼大厅的人造风景。长势良好的一丛绿竹,已经和三楼齐高,艺术楼顶开了一个十来平方的天窗,傍晚的阳光是浅橘的,落在顶部的竹叶上,淡化了那一片的墨绿。

  把脸贴在小臂上,她懊恼地叹气。

  “你又怎么了?”江翎问,学着她的样子,把手臂搭在玻璃台面上,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最常问她的话,好像就是这句。

  舒昀郁闷地把目光调到他身上:“你不能说点别的?”

  他眯了眯眼,像是真的仔细想了一下:“歌唱得挺不错的。”

  “那当然啦。”

  “所以呢,面试圆满结束,结果也在预料之中,你摆个脸给谁看?”

  “就跟你说了青chūn期烦恼多。”

  “我进去了。”他斜眼睨她。

  “……好吧,我还是想组乐队。”她老实jiā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