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鼻尖,小声道:“互相了解一下嘛。”
江翎重重叹气,眼睛在半人高的风景树丛上停了停,伸过手去,收手时,指间捻着一朵犹带雨珠的素色小花,勾唇轻笑:“算了,不说,说了大家都不开心。”
“你一直这样?不开心的,都自己憋着?”她问,想了想,又道,“不对,开心的你也不说,我常常在想,你和江桥,明明是兄弟,一样的原生家庭,一样的成长环境,怎么能有这么大的xing格差异。那天雯姨告诉了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qíng,我想我大概懂了一点。”
他妈这些年介意的事,也就那么几件,不用问江翎也知道说了什么:“所以你那晚突然让我教你做题,是因为知道了这些?”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
舒昀弯起眉眼冲他笑,即便他看不清楚:“我爸说我神经大条,不大会看人,我第一次看到你,其实是不大喜欢的,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在雯姨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们认识两周,不长也不短,相处下来,发觉你这人除了不太爱说话,耐xing差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后来想了想,觉得能和你这样的人jiāo朋友,好像也挺不错的。”
“怎么个不错法?”
“你不是很厉害吗?学习好,体育好,又懂很多我们不懂的东西,卷毛不是说过有好资源要懂得利用吗?我觉得我应该听取他的意见。”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江翎捏着花梗,左右画着圈:“看来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了。”
舒昀嘻嘻笑着,黑暗做掩,下午的羞赧与尴尬因而散去,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不是,我之前和江桥聊天,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可靠的人,他还说有你这样的哥哥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知道你在,就觉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在班上的时候,也总听南山他们一口一个阿翎的叫,很多时候,是找你讨论拿不定主意的事qíng,我想,能被人这样下意识依赖的人,应该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人了吧。”
“所以你是被我的个人魅力吸引了,还是单纯想找个可靠的人来依赖?”他含笑问着。
“可能都有吧,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后者。”
舒昀吐吐舌尖:“你这样毫不犹豫的选择,说得我好像很自私一样。”
“自私点没什么不好的。”他把花瓣凑到鼻尖,轻轻嗅着,香气淡雅,心qíng微妙的变好,“人的利己xing是天生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自私的同时,做到不被人察觉。”
“哇,你今天说话好深沉啊。”舒昀嘴上揶揄,心却慢慢沉下。
他沉沉低笑:“大人管这叫双商高,我自己悟了悟,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谁知道呢,我也才活了十几年。”
“是啊,才活了十几年,非像个人生导师一样给人指路,不是很累吗?”她看到他扔了手里的小花,闲闲的把手放进兜里,走进下一盏路灯的光圈下,神qíng一如往常,没有一丝松动。
可她觉得他周身弥漫着无法言喻的低气压,嘴角的那抹弧度,都像设计好的公式,jīng准得让人看着不是滋味。
舒昀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今晚的话题过于沉重了,无意提及的事,说不定已经戳到他的痛处了。她恍惚明白了他那话的意思——不说,说出来大家都不开心。
憋着,是一个人的心酸和痛楚,说出来,就多一个人跟着伤感沉郁。有些事qíng,从来就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好比她刚才涉及家人的那些话,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所谓的心里舒服一点都没有。
江翎,果然是比他们成熟很多的。
后半路无言,她偷偷自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江翎看上去无心搭话,他往前走了些,同她保持了半条胳膊的距离。
江二叔去机场接他们的那个晚上,她迷糊间听到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正经,他问江翎累不累,让他慢下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她一直以为是幻听,亦或梦与现实混淆了。现在想想,八成是真的了。
江翎其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潇洒自如,他和她一样,有压力,有无奈,不过他懂得掩藏,不像她遇着丁点儿事就唉声叹气,只差哭天抢地。
“江翎。”进大门前,她出声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