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他在学校犯了错,母亲跑到班级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你这个难闻的烂货!都那么恶心了还不学好。果然是你爸的种,你们姓余的没一个好东西。”
余鱻想争辩,迎来的却是一耳光。
“你没资格不听我的话!”
幼小的他开始痛哭,抽搐。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味道变了,周围几名离得近的小同学晕了过去,被送往医院。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此事还占了当地报纸的一个小角落。
班里没人再愿意跟他玩。
他原本是足球队的,在此后教练婉言将他劝退。
他回家跟母亲说:“妈,我不想踢球了,他们不让我踢。”
“哦,”女人一脸无所谓,“不踢挺好的,一身汗臭死了。”
他怔然片刻,抱着球逃去了附近的无人废弃小公园,自娱自乐颠球玩。最终将它留在了那。
——我是难闻的,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也没有价值。
从此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三年级时她妈捅死了父亲和qíng妇,然后跳楼自杀。
没有亲戚愿意要他。机缘巧合,他被一富裕的好心人家领养,搬去了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的他成为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不再参加体育活动,被问到也只答:“我不感兴趣。”
他开始为别人而活。从穿着打扮到为人处世,他都努力迎合大众对他的期待,并且尽量不出错。
因为他害怕别人再次对他露出厌恶的表qíng。
至于xing格爱好里一些与众不同的存在,都成为了他自己的秘密。
余鱻自认为走出这个梦魇了,但如今重新被唤起,当初的痛苦又降临在他身上。
正如阿加莎《捕鼠器》中说的那样,“他们说,童年时代的遭遇,对人的一生影响十分重要。而一个人又总是难免要回顾往事的。”“有些事qíng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余鱻看着女人的脸,有一瞬间的惘然。他的手表开始震动,与他牵手的贺兰山也察觉到了。
对上他那双满是惊诧、疑惑、恐慌的双眸,贺兰山什么都没问,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余鱻。在这yīn郁的地牢里,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像是地fèng里的一朵花。
“他的味道很好闻。”贺兰山替他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依然是轻松惬意的语调。
然后他淡然地按下了自己的手表按钮,也按下了余鱻的:“抱歉,我有点……内急。出去吧。”
余鱻难以言喻这是一种怎样的惊喜。
就像听一首歌,他本以为那是一首没有尽头的悲伤后摇,而在漫长旋律后,人声突然响起。除了人声,似乎还有心跳般砰砰的鼓声,和撩动心弦的吉他声加入进来,曲调变得悠扬。
他生平第一次,竟觉得自己的气味是好闻的。
刚从游戏出来,以防万一,他们暂且牵着手。
俩人有些滑稽地牵着手脱雨衣,门口四周架着不少水枪,他们被场外的熊孩子狠狠扫she了一通,浑身湿透。
余鱻穿一身黑,闻起来看起来都不像什么正经香。他面无表qíng地将额发向后一抹,仿佛电影里落水后爬上岸的反派。
贺兰山一边帮他脱雨衣一边笑。
余鱻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转过身:“贺兰山,有没有人说过你大笑起来很像驴叫。”
“咳咳……咳,很多人这么说过,还是哮喘的驴。”
余鱻突然嗤笑一声:“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
贺兰山:“没,其实我就是有点饿,又不想玩了,所以找个正常的借口出来。”
俩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
贺兰山放慢了脚步,看着余鱻的背影。
刚才的举动完全是贺兰山的下意识判断。他不想看到余鱻发着抖待在那个yīn暗的地方,脸上还要qiáng装镇定自若。
虽然觉得事qíng有点奇怪,但余鱻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谢谢。”余鱻突然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饿了。”余鱻微微回头看自己,露出少见的,填着戏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