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南离开那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他翻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通知燕子阿姨的女儿。他想想还是算了吧,他还太小,还不能意识到死亡是什么,等下回见到了她丈夫再说吧。手机通讯录一下一下划过,泪水滴落在屏幕上,破碎的样子像一朵雪莲绽开。
他犹豫着在剩余的号码之间抉择着,可又觉得没有哪个人必须要听到燕子阿姨的噩耗,没有哪个人有义务来听着自己的哭诉。手指还在游离,跟前却多了几个人影。
“之南……”子阳轻声叫唤着。
之南抬头,子阳,蓝悦,苏芸,都在站在他身前。
“我看你跑出学校的样子就觉得有事qíng,所以我就告诉了他们两个。”苏芸说。
“燕子阿姨的事qíng我们都知道了。”子阳拍了拍之南的肩膀。
蓝悦一直站在子阳的身后,沉默着不说话。好几次她想要开口,但实在整理不好措辞来安慰之南。燕子阿姨与四个人都相识,却都是之南促成他们认识的。四个人有时候会一起去喝奶茶,四个人,四种口味,燕子阿姨每次都用最新鲜的牛奶给四个人泡制奶茶,不放奶jīng,香jīng。蓝悦见过燕子阿姨的姣好,这让她无论如何也相信不了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
“之南……”苏芸发出的声音很轻, “之南你想哭就哭出来啊,憋着太难受了。”苏芸像是哀求着。
之南略微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苏芸,再次把头低下。他坐着,她站着,他把手臂环绕过她的腰际,他把脸贴在她的身上,他让泪水顺着她的衣襟下落。
抚摸着之南头发的时候,苏芸第一次看到了眼前这个男孩子的软弱,无助。
他一边哭,一边说着 “要是我考试的时候就接了那个电话……我为什么不敢在考试的时候接个电话?燕子这两年里的事qíng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她还是会在我们面前笑得很好看,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在笑。”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之南为病chuáng上的男人倒了一杯水,放在了chuáng头。
“之南……”男人的声音很怯懦,“我女儿,在哪?”
“我的两个女同学在照顾她,都是燕子的朋友。”
“啊,也好,只是突如其来的事qíng真是太多了。”他望向天花板,从眼角流下了泪水。
“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很无qíng,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些东西。”之南微微摇了摇嘴唇,苍白的一片薄唇上留下了一丝暗红,“政府已经下播救济金了,你的事也会算作公伤处理,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所以忘了燕子吧,她肯定也不希望你一辈子陷在这里面。”
“你这样说,也是为了让我好过一点。谢谢。”
就在之南转身准备走出病房的时候,他却被叫住了。
“你说我们活着有意义吗?”
……
我知道仅凭我的直觉回答他的问题,一个肯定句就能挽救他的心灵,但是我没有,我犹豫了一秒钟,我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可我想不出答案。直到我看见了停尸间里那具冰冷冷的尸体,我才明白,一个人或许一辈子都活得没有意义,但在每时每刻美秒都可以做有意义的事qíng,或许那一刻我人生的意义就是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我迟疑的那一秒钟,选择莫不做声的那一刻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条件是什么?”之南关上病房的门,用很平常的语气问着坐在走廊躺椅上的林青松。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可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充当天使。”
“按照你妈妈的说法,你究竟是我的儿子,还是范学明的儿子,还未可定论,所以在你的事qíng上,我总是习惯退一步思考。”
林青松内心有些空dòng,他能敏锐意识到燕子的事qíng必然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需要通过之南,用些手段来了结。
他了解之南,之南在紧要时刻可以比成人更加成熟,他会选择为燕子的家人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自己只要给他这个最大的利益就行,多余的事qíng,他是不会多问的。
“本来就是你的公司里出的事qíng。”
“我只希望你别借这件事qíng去闹事而已。”林青松警告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