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悦。”子阳面对着她,“之前警局通知电话通知你,你不在,我帮你接的电话,你父亲的房东把他的遗物都送到警局了,我去看了看,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衣服什么的也都快烂了,只留下几瓶酒,我拿了一个满的来给你。留个纪念吧。”他说完,从背包里取出酒瓶。
蓝悦接过,她说:“至少也留下了点儿东西。”她笑了笑。
当子阳如常人一般结婚生子之后,他依旧忘不了那一刻蓝悦的美丽。那样的容颜,是失落之后重新焕发生机的力量;是哭泣之后变得更加坚qiáng的模样;是积雪沉淀千年之后融化的模样。
我们总是漫无目的地前进在框定好的道路之中,无论面前的选择像huáng河支流一样九曲十八弯,还是像□□喊的口号一样多。但支流再弯曲,总会汇入茫茫大海;无论口号再响亮,买不起房的还是买不起,结不了婚的还是结不了。我越来越觉得我所生活的这片土地,已经越来越不适合正常人住了。如果是之南在的话,他应该不会像我一样说得这么直白吧,他会把一些直白的话说得很美很漂亮,我一辈子及不上他,可是曾经鲜活地存在在我生命里的你,那个无比平凡正常的男孩,现在又在哪里呢?
—— 林子阳
车程到了最后阶段,除了四人,已经没了其他乘客了。司机问他们到底要在哪一站下车,要是不远的话直接下车可以走了。之南听出了他的意思是想让他们赶紧下车,这样可以少开点路就返程。
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小站牌。子阳问之南还要走多远,之南说还有一小段距离。蓝悦和苏芸责问之南为什么不让司机继续开下去,又不用怕他。之南笑了笑,带着众人走进了一家小店里。
小店老板很和气,问四人需要些什么东西。之南买了四摞纸钱,和一个小型的花圈以及一些葬礼用具。子阳连同两个女生都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之南打点一切,和小店老板融洽地攀谈。其实他们都在惊叹之南打点一切的能力,他是切实地想办个小葬礼,这些东西连蓝悦都没有想到过。
“要弄得这么复杂gān什么。直接埋进土里了不是也省事儿吗?”蓝悦说。
之南笑着回答, “人这一生本来就过得凄苦,生前不体谅一下自己,死后也应该有人帮他们打理打理,不然也说不过去。”
几个人都不再答话,距离之南的家乡越来越近,越走,气氛变得越凝重。
从边上屋子里走出来一位老人,步履蹒跚,人说年过半百的便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这位老婆婆已经做到了两只脚都放在了棺材里,只差没盖上盖子了。
之南迎上去,亲切地叫了一声阿婆。
“之南?”阿婆失声问道。
“我是江之南!”之南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众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芸觉得这位阿婆在之南的心中一定地位非凡。阿婆紧紧地握着之南的手,苍老的厚手掌紧扣着之南修长的手指。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之南逐个地和阿婆介绍。阿婆笑得很开怀,连声说着 “快,都屋里坐,都进来。”
阿婆拉着之南的手走进了屋子,众人跟着,听着阿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小伙子出落得越来越秀气了,带来的小朋友都这么好看。”
“唉,要是你奶奶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好了。”就在跨进门槛的那一刻,阿婆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 我记忆里并没有奶奶的印象”之南一脸疑惑的样子。
屋子里有不少手工制作的竹椅,椅背上用竹刀刻着这家人的姓氏,坐上去椅子会发出吱嘎的响声,悦耳清脆,也十分舒适。众人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围拢在青石地板上。
“你肯定已经快记不得你奶奶的样子了吧。”阿婆开始和之南叙旧,不忘为众人倒上刚泡好的新鲜茶水。
“我没有奶奶的印象,四岁之后好像就没有见到过,到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她什么模样了。”想到这里,之南便想起了初一时还专门瞎掰不曾有过印象的爷爷奶奶那些人来写文章,最后居然都得到了不错的作文分数,现在想起来,心中满是羞愧。
阿婆说: “你爸妈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关于奶奶的事qíng?”
一说起爸妈,之南的语气便开始游移起来,三两句便打发了。之南没有告诉阿婆父亲失踪,母亲和自己艰难维持家计的事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