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学做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记账算钱,闹出过不少笑话,也遇到很多的热心人,除了家里冷清一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一直以为会在学校门口把他的小学同学抱起来亲亲的大人是要自己去找的,小蝌蚪找妈妈不就是这样吗,所以他也不着急,别人都找到了,我也早晚会找到的,肖兰亭想。
十五岁的肖兰亭早就忘了这回事,他拼命地跑啊跑,揣着所有的家当几十块钱,妄想在明天到来之前跑出这座城市。
可是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他还没跑多久,肚子就一阵绞痛,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倒在路边疼得直打滚,还上吐下泻,一身腥污。
有好心人帮他拦了车,司机载着他去了医院,可付过车费之后,剩下的钱连挂号都不够。
肚子里像有一只手,在扯着他的内脏往外拽,是要活生生地拉扯出身体的力道,肖兰亭在医院角落里的垃圾桶边缩成一团,忍耐疼痛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没有等到更多的好心人,只能咬了牙拼命求救。
手机还有很多的电,肖兰亭闭着眼摸索着开了机,旁边有脚步声走近,被另一个脚步声打断了。
“哎这个孩子……”
“别管别管,急xing肠胃炎死不了,他没钱,别找麻烦。”
先给所谓的父母打,意料之中的一个都没接,肖佳倩出国后国内的号码竟然一直还能打通,只是没人接,那个老男人就更别提了。
紧挨着的下面是薛公达留给他的电话,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所谓大哥,肖兰亭忍不住燃起一点希望,万一呢?
他摁下了拨号键,索尼爱立信的直板机摁键特别小,肖兰亭小心翼翼地摁下去,生怕点错了。
哦,我的世界怎么会有万一,肖兰亭听着话筒里机械的女音说暂时无人接听,想,我不要万一了,我想要一万,万一哪比得上一万有用。
肖兰亭浑身冷汗,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拨谁的电话,他就像那个雪地里卖不出去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朦胧不清的视线里幻想面前有一万块钱。
如果我有一万块钱,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我还能打一辆车去车站,其实坐公jiāo也行,买一张车票,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姓薛的人……
“……兰亭?”
没有痛苦和恶意,只有很温暖的东西,比如……
“肖兰亭?”
肖兰亭猛地睁开眼,不是梦,不是幻想,是真的有人站在他面前叫着他的名字,对他伸出了手。
神啊,他的眼泪奔涌而出。
薛公达洗完澡一看手机,有个未接电话,是那个孩子的。
想着肖佳慧走之前几番嘱咐自己要对这个孩子多加照顾,薛公达立刻给他回了个电话,对面说话的不是肖兰亭,应该是有人听到电话铃声帮忙接了起来。
薛公达赶紧去了医院,带着肖兰亭挂号检尿输液打针,一套流程急急忙忙地走完,药效很快,肖兰亭不吐了也不疼了,但瘫在椅子上数着点滴的样子特别虚弱。
薛公达把他带回了家。
十二岁的薛景仁还没睡,乖巧地坐在客厅里等薛公达回来一起吃夜宵,见到薛公达带回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大小孩,也不嫌弃他,主动请缨要照顾肖兰亭。
薛公达忙得很,把肖兰亭jiāo给薛景仁就去了书房工作,薛景仁带着肖兰亭洗了澡,还专门给他煮了小米粥,声音稚嫩地说得头头是道:“小米最养胃,你肠胃不好的话,喝点小米粥最合适。”
晚上睡觉的时候,薛景仁还贴心地让肖兰亭直接到他的房间一起睡。
肖兰亭躲在被窝里不敢哭,怕眼泪鼻涕弄脏薛景仁的chuáng单被子,薛景仁倒是不在意,拿来抽纸递给他,小大人一样地抱着他,还要哄他睡觉:“睡吧,睡吧,不好的事qíng睡一觉就会没有了。”
肖兰亭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哭着哭着就在小小的怀抱里睡着了。
第二天猛然惊醒,肖兰亭有了体力,连滚带爬地下chuáng去找薛景仁,请求得卑微而诚恳:“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会做!以后你不用再进厨房!我什么都会!我还会收拾家洗衣服!我都会做!你把我留下来好吗!就今天就好!就只有今天就好!求求你!求求你!”
薛景仁疑惑地抱住他,问:“你留在我这里的话,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