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安如答复,她续道:“你在医院刚醒来没多久,什么也不记得,害怕所有人的接近,医生说你甚至连话都不会讲,丧失了所有出生以来后天学会的技能,可能永远也不会康复成原来的样子。”
伴随她的描述,安如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奇异的是,作为当事人,她并没有感受到方梓仪旁观者的酸楚,她的记忆里只有一片空白。
渐渐地,那片空白被渲染上颜色,或许是曾经的过往在她脑海中留下的痕迹并未完全消失,她学得很快,短短一年时间便跨越了婴儿到成人的距离,重新掌握了她的人生。
“安如!”方梓仪充满感qíng地呼唤她的名字,就像她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失去记忆的安如,她涕泪滂沱地冲进病房抱住她,无论安如怎么挣扎,医护人员如何驱赶,她仍然埋在她肩头狠狠地哭了一场。
最后是安如反过来抱住她,哄小孩儿似地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一下一下哭得打嗝。
“哎,”安如柔声答应她,“我听着呢,不要哭,回头姐夫看到会心疼的。”
她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肯叫陶仲凯“姐夫”,方梓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你姐夫是头蠢驴,大笨熊,天下最顽固的老牛!你别听他的,你拼尽全力才能回归正常生活,难道凶手一天没被抓到,你就一天把自己封闭起来?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到底是惩罚凶手还是在惩罚你?”
“去谈恋爱吧,”方梓仪鼓励道,“去爱人与被爱,过去你也这么对我说过,‘我们的职业bī我们看尽了人类所有的yīn暗面,这个世界如此肮脏、嘈杂、乏善可陈,如果连爱都没有,这么努力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方梓仪的电话挂断了,安如上车,坐在摇摇摆摆的环城线窗边,看着窗外流淌而过沿街风景,仿佛也看到了每天二十四小时在那里上演的人生百态,离合悲欢。
是啊,如果连爱都没有,她这么努力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第16章 大音希声
按照君徵给的地址,安如足足乘坐了四十分钟公车,因为临近午休高峰期,中间还有十分钟是堵车的赶时间。
她早就把位置让给了一位抱小孩儿的妈妈,下车的时候从人群中穿行,被挤得灰头土脸,jīng心挑选的裙子差点没变成咸菜gān。
真应该打的过来,安如跳下车,站在街边懊恼地想。
好在君徵的餐厅离公车站并不远,沿途都是玻璃外墙的写字楼,安如边走边照镜子,随手整理纷乱的发型。
她一眼便找到了那家餐厅,就在两幢写字楼的夹fèng中,矗立了一幢仅有三层高的小楼,形成一个鲜明的“凹”字形。
不过,小楼的第三层好像是一家咖啡馆,天台上摆着遮阳伞,还有在白天里看不到霓虹闪耀的灯管,弯弯曲曲地缠绕成“coffee”字样。
安如疑心自己找错了,不禁掏出手机又确认一次,慢慢走近,终于在一楼紧闭的大门上看到了君徵发来的店名。
“大音希声”。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他会取这样的店名。
想起君徵居高临下貌似睥睨的眼神,安如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个吐槽狂,怎么都能找到嫌弃的点。人家圆滑热qíng的时候呢,嫌人家虚伪;人家高贵冷艳了,又嫌人家装bī。
店门关着,安如试探xing地伸手推了推,果然应手而开。
迎面先是一阵空调的凉风,让热得快窒息的她如获新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跨步进去,目光扫了扫,对上迎面走来的服务员。
“请问……”
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服务员止住,小哥笑眯眯地指了指进门右手边的墙壁。
安如扭头看去,墙上用硕大的字体端端正正地贴了三句话:“本店严禁喧哗;服务员皆为聋哑人;请顾客与我们共赏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世界上最美的音乐”?安如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结合店名“大音希声”,老子说最大最美的音乐乃无声之音。
小哥长得挺清秀,笑起来两只眼睛惬意地眯成一条fèng,他竖起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面写着:“请跟我来。”
安如张口要答应,话到嘴边又连忙咽回去,点点头,也对他笑了一笑。
小哥转身引路,她默默地跟在后面,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给君徵发了一条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