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漫士洗了碗,擦gān净餐台和饭桌,站到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他嘴里咬着烟屁股,从容地放下卷到手肘部位的衣袖,目光由阳台的上半截空间望出去,透过监狱般的金属保护栏,观赏街景。
陶仲凯和方梓仪的家两面临街,这样的位置要稍微便宜一些,jiāo通也比较方便,要承受的负面影响就是每天川流不息的车河噪音。
高漫士趴在阳台护栏上,把嘴里的烟取下来抖了抖,指节长的烟灰便落在护栏底部的一盆花上。
那是盆茉莉,中秋过后反季盛开,并没有传说中馥郁的芬芳,小小白白的花骨朵裂开fèng隙,在暗影中一小撮一小撮地吸引目光,仿佛凝结的雪粒子。
外面正huáng昏,所有的风景都被蒙上一层模模糊糊的温柔光影,高漫士喷出的烟气又加倍渲染了第二层,他难得有如此深沉的时刻,眯起眼睛凝望前方,苦苦地思索。
他在忧心陶仲凯的安危,警惕潜藏在未知之处的敌人,想着想着,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围绕上里屋那对母子。
为什么会喜欢上有夫之妇的方梓仪?高漫士数不清多少回质问过自己,相比他的纠结,反而是妻子遭人觊觎的陶仲凯对此反应淡定。
他从警队离职,经不住良心的谴责跑去找他忏悔,陶仲凯耐下xing子听完了,点点头,一言不发。
“队长你别不吭声啊,”高漫士急了,“我他妈自己都嫌我不是人,你捶我两下也好啊!”
陶仲凯眉心紧皱,他那样刚毅的面相,不是不英俊,但过分的严肃刻板总让人忽略他的英俊。
“打你才是瞧得你起,”陶仲凯抻了抻制服的袖口,抛下他掉头离去,“我老婆永远是我老婆。”
……
是啊,高漫士咬着烟头咧嘴一笑,他可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对方梓仪心怀不轨的男人,可有什么用呢,无论在方梓仪面前摆出多少种选择,都只有陶仲凯才会是她唯一。
他用两根指头捏着过滤嘴,慢悠悠地晃出阳台,在客厅里没找到垃圾篓,又踱进厨房。
扔掉烟头,他顺便把垃圾袋扎紧口子拎出来,走到卧室门前想跟方梓仪打声招呼。
抬手刚要敲门,目光从虚掩的门fèng望进去,方梓仪和陶问陶母子都躺在chuáng上,女人和小孩儿额头紧挨在一起,光线柔和,她念故事书的声音也似乎轻滑如丝,妥帖地流淌入他的耳孔,听不清说了什么,就只愿沉浸其中,永生永世没有尽头。
高漫士闭了闭眼,他忽然想起不知打哪儿看到的一句话。
“huáng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敲门声响了。
……
……
“huáng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
高漫士听到敲门声,警惕地在猫眼里张了张,果然看到一位美女。
怎么是她?
他心存疑惑,没有冒然开门,而是出声问道:“你来gān什么?”
这话问得不算很客气,他也用不着客气,因为门外这位美女跟他是熟人。
当年他和她同期进入刑警队实习,他跟着大队长陶仲凯,她拜的师傅则是副队长张显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的身家背景与众不同,和其他实习生拉开了距离,只能找彼此玩耍。
巧合的是,两人在结束实习后都没有留在刑警队,他是辞职不gān警察,她却被家里bī着下调到了派出所,远离危险和血腥。
外面的那位美女正是徐枫语,她没料到高漫士不肯给她开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打给他。
高漫士一只手里还拎着垃圾袋,用另一只手接通手机。
“是我,”徐枫语又对着猫眼做了个鬼脸,“赶紧把门打开,师傅好不容易挤出人手来保护嫂子。”
“就你?”高漫士毫不留qíng地鄙视她。
“还有他,”徐枫语侧身让开,露出后方的一个陌生男人,“新入职的辅警。”
高漫士早就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见她主动说明,心底那丝异样总算消退。他下死眼盯向那位辅警,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但是长得有点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因此很有眼缘。那辅警对准猫眼笑了笑,露出雪白的八瓣牙齿,样子没心没肺,依稀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