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助理却最怕他,明明他说话和风细雨,嗓音温润如绵,助理每次进办公室前,都要偷偷做半小时心理建设,才重新补了妆,哆哆嗦嗦进去听他吩咐。
后来他可能年岁见涨,或是钱赚够了想享受生活,渐渐不再来公司,最后据说脑溢血突发住进ICU,公司的重要事务,彻底转移到邱池手中。邱池的面容像他父亲,只是喜怒更不形于色,抿嘴不笑时,唇角微微下探,构成个‘我不开心,有话快说’的qíng绪状态。
人生贵在及时行乐,做生意这么不开心,不如回家织网捕鱼。
祁林心里默默吐槽,那次在练习室搭戏,其实不是第一次正经八百见邱池,之前也曾经擦肩而过——他在走廊与邱池狭路相逢,刚想凑过去套个近乎,就被身旁的人一拉,半个字没吐就溜过去了。
拉住他的人是祁真,与他同样是练习生,名字和他只差一字,甚至连相貌都有七分相似,其它练习生都调侃他们是失散的孪生子,做个鉴定就会颠覆人生。
祁林根本没理这茬,祁真比他努力百倍,是练习生里被公认的‘练习狂’,他可不要这么傻用功的‘兄弟’。
“他很可怕的,你不要过去”,祁真鬼鬼祟祟拉他到墙角,支棱着耳朵,对他吐露秘辛:“我之前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那里的门隔音很好,可还是能听到,邱总在里面摔东西,好像把原来董事长的东西,都砸烂了。后来办公室重装,就是因为这个。”
“哟,原来是因为这个,那还对外号称换风水”,祁林点了根烟进唇,吸了一口就扔了,立即将祁真的耳朵拉过来:“哎我说,你能不能硬起来,怎么软成这样?gān这行不想办法上位,反而见人就躲,你还gān什么gān,回家喝西北风吧!”
“很疼啊,别抓了。”
祁真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可怜巴巴缩起来,泪水立即浸透眼眶。
他本来就不想gān这行,如果可能,他更想去上学。
祁林放开他,恨铁不成钢撇开头,他随意靠墙立着,夹在指间的烟溜出长线,慢腾腾向天上飘。
还以为邱池这种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着皇帝般的生活。
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潇洒。不过说来也是,人活着,哪能这么随心所yù。
祁林自小被二叔养大,也算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头,他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早把二叔当做父亲,没改口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续弦的妻子,他称呼为二婶的人,也带了个男孩过来。
那男孩叫郎飞,比祁林小五岁,但打从第一天来,就没正眼看过祁林,他比祁林xing子更野,更不好管教,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掀女孩裙子、偷老师东西,往同学粉笔盒里放蜥蜴,组成小团伙在学校横行霸道,这样的事qíng没少做。
二婶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说话和风细雨,仪态温婉可人。她上段婚姻失败,对儿子多有亏欠,平日里从不对郎飞说重话,也尽量满足儿子的要求。祁林早早就在K J,千里迢迢回钱源市不易,平日回家次数也不多,但她待祁林如同亲子,甚至因亲子不服管教,待他甚至比待郎飞更好。祁林小时候最喜欢法拉利模型,各种型号、各种颜色,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高的矮的,只要看到就挪不动步,眼睛都恨不得黏上它们的轮子。
每次祁林回家,都会发现房子里堆了新款,二婶无论逛街、喝茶还是搓麻,都不忘给他打听新货,后来甚至专门开辟了一个进货渠道,给他带货的速度,比上市时间还早。
她做饭手艺奇佳,东西方食谱都信手拈来,家里厨房常年备着各式用具,她手腕秀雅jīng致,炒菜时火跃上油锅弹上半空,却能面不改色。K J的食堂已经算得上菜色丰富,但每次有空回家,只要二婶做饭,祁林都láng吞虎咽,捧着盘子舔得jīng光。
二婶在旁边微笑看他,时常轻言几句,让他慢些吃不要噎着。
只是她的手艺,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没体会太多。学校校长已经亲自登门找了祁建中,说郎飞这么下去,必然会走歧途,建议祁建中负担起为人父的责任,趁他年龄还小好好管教。祁建中无法,只得将他送去了寄宿学校,定时定点给他打钱,逢年过节才放他回家。
想到这里,郎飞上了大学,应该很快就要添辅修课了,应该多给他打一笔学费。
回忆中的事,思维跳跃就是毫无根据,小麻花磨磨蹭蹭爬上他肩膀,把果汁淋到他唇上时,祁林才骤然惊醒。他其实只神游了两分钟,竟想起从前新许多,这些事像从脑中洒落的珠子,叮叮咚咚砸落,大珠小珠落玉盘,互相连接不上,没有顺序也没有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