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相信我,我也相信我……”罂粟笑了笑道:“不如这就开始吧,你当我的助手,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但愿不会让你觉得被大材小用。”白染报以一笑,长舒一口郁结之气,调整心思看她到底能演到几时。罂粟毫不退缩,拍了拍chuáng沿故意装的严肃,支使道:“第一件事,我希望你把桌上我的药箱拿来这里。”
“遵命。”白染好笑的拱了拱手。说也神奇,经她这么一闹,他肩上的责任虽然没有减轻一丝半点,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明显感觉变轻,行走时的脚步都因而轻快不少。
两人聚在chuáng前,你一言我一语的jiāo流心得,携手为溯烟诊断。罂粟问的很细致,只要能想得到的,事无巨细都要问个明白。白染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明知与解毒无关的,只要罂粟感兴趣了,他都乐于解惑,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回味生平难得的快乐时光。
白染却没意识到,就在今夜,就在此时,他这个素来少言寡谈的闷葫芦,竟然就与“多舌”二字扯上关系。
罂粟喜欢看白染神采飞扬的样子,双眼亮晶晶的,恰如子夜星辰般璀璨耀眼。她只求尽兴,只想听他娓娓而谈,才不管他大部分的言语都紧紧围绕溯烟,亦不管他大部分的快乐听似因溯烟而生。
白染喜欢与罂粟jiāo谈时的舒心,她实在是个令人称奇的女子,不知是否是未被俗世礼教束缚的缘故,嬉笑怒骂鲜明灵动,简直像块举世无双的绝妙璞玉,让人忍不住好奇她一经雕琢之后会怎样的艳光四she、光彩照人。
“为何这样看我?”白染笑问,心中却没有为此生出半点不悦。奇怪得很,明明罂粟的目光直接又无礼,他为何不以为被冒犯?
罂粟嘴角的笑容缓缓漫开,双眼变得更加明亮,隐隐藏着浓浓深qíng。“我在想,有你这样的哥哥,哪怕只是个师兄,她也一定是三生有幸。”
白染笑容一僵,嘴角轻颤,目光转为苍凉,悲叹:“你太看得起我,倘若真的三生有幸,绝对不会遭此劫难。”
“不管她怎么想,倘若我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哪怕对我只有你对她一半的好,我就已经是三生有幸,别无他求。”感慨之余,罂粟眼前竟升起朦胧水光,不过轻眨一下眼,眼眶便已湿润。轻叹一声,不得已支开白染,道:“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白染点头。他的确累了,中毒之后身体别样虚弱,何况带着罂粟奔波百余里。说到罂粟,她一定比他更累,先是接连七天照顾他,后又随他赶路,再为溯烟伤神。“你呢?”
“我睡过了,暂时还不困,等我累了自会休息,你别担心。”
白染小心压下一个呼之yù出的呵欠,指了指窗前躺椅,道:“我在那里小睡片刻,有事叫我。”
“嗯。”
罂粟的目光随他而动,借着东方既白的光亮,小心谨慎的收藏心思。在确定白染熟睡之后,她将视线转回溯烟身上,一脸沉凝。少顷,她起身走去桌边,先倒一杯水润一润gān咳的嗓子,再带一空杯回来置于溯烟指下——唯有支开了白染,她才敢真正评价溯烟体内的毒xing。
她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抽一根尖锐细长的银针,沾过少许huáng褐色药粉后,迅速刺入溯烟食指间。泛着紫黑色的血一涌而上,气势汹汹的很快流了小半杯。这时,她又从药箱拈一些白色药粉敷在伤处,须臾瞬间,血流止住,伤口迅速收拢,转即难以察觉。
血中蕴含的的毒素远比呼吸间吞吐的更多,气味更浓郁,也更容易甄别分辨。罂粟端起那小半杯血凑在鼻端深嗅,眉头越皱越紧——为何她全无头脑,根本想不出任何可能的配方?
是她才疏学浅,还是她的毒太奇怪?
无意间,罂粟的目光又落在白染身上,心中闷痛——她该如何向他jiāo代?若溯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定会痛不yù生,毕竟他那样疼她。
她在药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夹层找到一个小巧的羊皮袋,从中取出一丸拈在指尖端量。映着天光,绿豆大小的药丸黑的吓人,就像永远化不开的浓墨,或永远失去光明的子夜。
“为了你,我可连保命的药都贡献出来,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话时,她看的是溯烟,心中所想自是另一张脸。单凭一个溯烟,昨日之前的陌生人,根本不可能让她做到这一地步。所谓事必有因,只是那个因绝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