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用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地捏了捏,然后翻身下chuáng,拿起外套往门外走去。
“你要出门?这么晚了。”程美佳有些吃惊于我的表现,可是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念那个不在我身边的人,“都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我想出去走走,就我一个人。”我朝她轻轻笑笑,然后拉开门跑了出去。
梦有时候真的有够吓人的,因为那梦曾经发生过,曾经真实地在我眼前上演,而如今它重新在黑夜之中袭来,只会让我再次经历那种失亲的痛。
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走夜路,一路哆嗦着在街上走着,只感觉平时很短的路程今天长了将近一倍。深夜的流光依然亮着灯,可是大门已经锁上了。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上前看看,不料刚刚跑到门口,权世哲便打开了玻璃大门。
我看见他眼里从未有过的惊慌一闪而过,看见我就如同看见深夜中的鬼魅。
“安仁灿他……不见了。”
我曾经无数次地梦见过自己在深海中溺亡。那种窒息的感觉一直到梦醒之后都还是会紧紧地缠绕我的心脏,然后慢慢地,变成一种独属于我的诅咒。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害怕自己会真的就这样死在梦中了,在梦中死去的感觉bī真得吓人。我甚至在死前能够摸到自己脸上突起的血管,还有我无法呼吸时肺中灌入大量海水的无助。
这一切都曾经一度把我bī至崩溃边缘。
记忆中第一次被黑暗缠身的感觉,只知道那种无边无际的浓墨一般的黑暗仿佛要将我吞噬,然后从梦里醒过来,再次陷入现实中的一片深黑。我尖叫,我害怕,我砸东西,我甚至破门而逃,都没有办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对黑暗的无边恐惧。
那一年,我七岁。
我的母亲命丧于一个陌生男人的刀下,我亲眼看着男人把刀捅进她的腹部,亲眼看着她捍卫作为一个母亲的尊严。那男人为了要将我抢走,甚至不惜杀死了我的母亲,他是个赌徒,赌得倾家dàng产,为了得到我父亲给他的那笔钱,他必须把我抢到手。
不惜一切代价。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或许他是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死在了我的母亲心中。所以我自然不会再去一个陌生男人身边,去喊一个陌生男人“爸爸”。
那么,是不是就算一切重来一遍,我妈妈她还是会死,我也还是会逃开呢。
而更可笑的是,在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死了之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差一点就是我的姨父了。我的小姨爱他入骨,可是她同样爱她的姐姐入骨,所以她选择了活下来,也选择了让我活下来。
直到我成年那一天,她抛下我孤独死去。我承认,这是她送过我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好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已经在试着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想起那些繁杂的往事了,我开始尝试着遗忘,是在我遇到我生命中的那束光之后。但是现在,回忆又开始cháo水般地连夜涌来,我害怕入睡,睡梦中它会bī迫着我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我生命中最痛苦的那段日子,我发现我终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而这一切,都开始于我的光,离开我之后。
我想我没有办法活下去,如果没有你的话。
“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在后街巷口处传来,我被吓住了,摸着身上起的jī皮疙瘩往后街溜去。我故意将脚步声弄得很大,果然不久之后笑声便消失了。
后街很黑,原本用以照明的路灯已经烧掉了灯泡,地面yīn冷cháo湿。我站在巷口,盯着巷尾看了很久,才终于认出那个坐在地上颓废的身影。如果不是因为后街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我都不会相信那丢人的笑声是他发出来的。
“够了没,该回去了。”我走到他身边,轻轻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好晚了,你làng费了我的睡觉时间你知道吗。”
他抬头,皱起脸看了我好久,然后低下头没有理我。
“哎,给点反应好吧,枉我找你找了那么久。”我有些恼,加重了力道又踢了他一下:“大半夜的你gān什么呢,有个限度好吧?”
他被我踢了一脚之后迅速就着力爬起来,然后转身看我,眼里遍布通红的血丝。我从他身上闻到浓重的酒味。
“你他妈的给我听好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没——有!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