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了那么久,如果没有小姨一家的帮助,他可能根本无法料理好妈妈的后事。
傅云升皱着眉,显然是不同意他的做法,但考虑到这是他的家事,又硬生生住了嘴。
“没关系,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最终还是给他小姨打了一笔钱。和傅云升担忧的不同,他打不通电话,除了银行那边的流水信息,那笔钱和她本人一样,石沉大海,再没有任何音讯。
“最好如此。”
上午的工作都是签字审批,和之前破产清算遗产继承等小案子不同,傅云升他们拿到了一个给上市公司做法律顾问的大项目,如果能顺利签合同,事务所就算正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不打扰你工作,我先走了。”既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萧恒也不再久留,提出告辞。
“附近有家花店,名片我待会发给你。”傅云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订束漂亮点的花,接到人后再找个有点qíng调的餐厅,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qíng?”
“我没有……”
萧恒瞪着他。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和人吵架。你心qíng不好就像这样,yīn着脸,看着怪瘆人的。”傅云升的表qíng很明显在说“跟你这种人吵不起来”,“恋爱是两个人的事qíng,你总不能等人女孩子跟你服软吧?听师兄一句劝,要是想跟人家长久,多付出点不会有坏事的。去吧去吧,待会还要开会,就不留大股东你吃午饭了。”
“……”他站在门边,沉默了几秒钟,垂下眼睛,“嗯。谢了师兄。”
他知道,他何尝不知道。
他已经不能再让尹时京等下去了。
只要公司一日不破产,工作上的应酬便永远没个尽头。尹时京晚上请长期合作的老客户在南桐街129号的花园洋房吃饭,吃了饭不算够,客户还主张要来些娱乐项目。好一通折腾下来,他差不多十点钟才到家。
家里所有灯都是灭的,只有一楼客厅窗户是开着的。没开暖气,大风chuī得室内外温度几乎持平,冷进了骨子里。他开灯,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积了一堆烟头的烟灰缸,最后停留在坐着的人身上——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要不是皮肤白,坐在茫茫夜色里都要融进去。
他对萧恒母亲的长相残留有几分印象。萧恒长得很像她,尤其是眼睛,基本一模一样。
“你回来了。”萧恒似乎是冻得有些麻木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含混。
“那边处理好了?”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没问他坐这里抽烟沉思的理由,只是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明天又要下雪,小心感冒。礼物看到了?”
“看到了,没想到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何烁妈妈的手术算成功,就看这两天人能不能醒了。”萧恒从背后叫住准备上楼的他,“尹时京,等一下。”
他回头看他,“有事?”
萧恒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别过脸不看他。
“我们来好好谈一下吧。”可语气却很坚定。
“谈什么?”
他明知故问,人往回走,走到沙发边上。
“昨天的事,还有你想知道的那些事。”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萧恒看起来格外脆弱,于是他伸出手,缓缓地抚摸他后颈那块光滑的皮肤。
“你要是不想……”
他想说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可话说到一半自己先住口——他想知道,他想听萧恒亲口和他说,想得都要疯了。
他是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可以在猎物无所知觉的时候,举着枪,在其中连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静静地等候。这就是心。
但只要对方自投罗网,他简直一刻都不能再等。
“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就像你当初对我承诺的那样。
萧恒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问了今夜的第一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你知道她是自杀的,对不对?”
他轻笑一声,不接腔。
昨天他在电影院里的反应已说明了答案。他知道,他很少有不知道的事qíng。
“别说了……”他察觉到对方正在发抖,心生不忍。
“我愿意说。”
萧恒摇头。如果是别的人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度揭开自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