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chuī树梢刷刷作响,落幕的夕阳在地平线闪出最后一丝光辉,随后是黑暗如影子般逐渐覆盖住苍茫无边的大地。狂风chuī乱了三个人的头发,谁也没有接下去发声。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三个人分别呈直线站立,萧子期站在另外两个人的中心位置,夕阳散去留下的黑影在他身上似乎形成了分界,一半的面容还在残弱的微光中模糊可见,另外半张脸已全然没入黑暗中。
摸摸胳膊上不知道是因为刺骨的寒风激起的jī皮疙瘩,抑或者是别的缘故,陈子柯向后退了一步,希望借此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可他又发现气氛变得极度紧张,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场尴尬的对话。
陈子柯想了半晌,见那两个人还是没人说话,他方才下定决心,嗫嚅道:“那……那个……”
“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萧子期突然开口了,不顾骤然变色的萧祈和拼命想要阻拦他继续说下去的陈子柯,“打架、斗殴、谈判、收集qíng报还是破解信息?甚至若是事qíng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四面危机埋伏,千钧一发之刻,不是你起就是我活,在这种qíng况下——”
萧祈屏住呼吸,微微张了张口,嘴唇颤抖,qiáng烈的qíng绪堵塞在胸口,想要奋力驳斥,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qiáng有力的理由证明自己。
狂风如同巨刃呼啸着穿越无边的平野,chuī得大树摇摇晃晃,枝叶间簌簌chuī落下无数细碎轻小的碎石灰泥。
萧子期看进萧祈的眼睛里,仿佛从那双带着qiáng烈不甘心的qíng绪的瞳孔里看到昏暗的黑夜化作背景下自己的身影,如同吸血蝙蝠般张开大翅遮挡住夜空中乍现的月辉。
迷乱的思绪渐渐升起回到那血光飞舞下的yīn暗破碎的车厢里,男人讥嘲带血的笑容如同冒着绿光的毒蛇般紧紧缠缚着他,犹如诅咒般无法挣脱。
无力的挫败化作yīn郁累积在他的心里,萧子期垂下眼后再抬起,目光she向在远处呆呆站着的萧祈,问她:
“——那你会杀人吗?”
“……”萧祈猛然愣住了,然后是双手双脚突然窜起的寒冷贯穿四肢内脏。
“我也想问你,在最危急的时刻你是否能够勇敢地拿起武器,做好最坏的准备?甚至于你若是不主动去杀人,别人就要来结束你的生命——和与你有关系的人的xing命,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吗?”萧子期无视掉陈子柯的惊慌失措和萧祈骤然惨白的脸,淡淡地接下去:“如果有人伤害了你的珍视的人,你有这个觉悟要为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仇夺回吗?就算你不打算报仇,若是麻烦自己找上了你,你又会怎么做?如果这上面所说的你都没有,那你也没有资格知道这所有的事qíng。”
萧子期眼神表qíng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如同利剑当头击穿别人所有的心存侥幸。萧祈的脑子这一瞬间充掺进许许多多的信息,曾经听过的,后来猜测出来的,像挤棉花一样快要把她的脑袋挤爆了。
她拼命想把思路从这堆繁琐的事物中抽取出来,又倏然地全部放空,不自觉地小声喃喃,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讲什么:“……不是这样。”
话语刚一出口就湮没在风声中,也不知道隔着这么远距离的萧子期有没有听到,反正陈子柯隐隐约约似乎顺着风声听到了些什么,但又很快消散开,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悄悄地扭头看向萧子期,只看见他脸上平常如初,俊雅的面容透出像白纸一样的苍白色。
然后他听见萧子期古井无波的声音一板一眼地,用毫无升降的音调隔着远远对瞪大眼睛的萧祈说道:“如果连这点决心都没有,你也别总想着什么为什么了,你的软弱只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成为其他人的负担。”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瞳孔眼底的黑色也随之逐渐变深,与背景中被黑暗完全覆盖的天幕颜色一模一样。
“哥哥……”萧祈攥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实实的,平时娇嫩得一点皮皱都没有的双手顿时握得手骨凸起,说得话分外小心,她问:“……你是认真的吗?”
陈子柯心下立刻感到不好,他看看瞪红眼的萧祈,又扭头看看身形挺拔直立在她对面的萧子期,觉得自己在这种qíng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不对劲,还是得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劝道:“那个……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