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停顿有些长,他摸了摸鼻子,垂眸盯着地板。
“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再混两年,我也gān不下去了。这不行,我不甘心。你给我机会,让我今后不用遗憾,是该感谢你,但我把自己卖给你,也算有所付出,我们应该谁也不欠谁。”略微停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又忽然一笑,“但你一直在让我意外,纪小公子。哪有金主当成你这样的?”
等了一会,纪云清没有搭腔,他又继续:“连泽,方南浩,唐西。你对每个人都不错,我算是有点明白唐西为什么那么死缠烂打了,你这样的人,谁不想吊着?但我有点受不住了,纪总,伤了腿到现在成天无所事事,你每为我做一件事,我都在想,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纪云清压低嗓音,缓缓道:“适可而止?”
李玦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理所当然接受你做的每一件事的。想了很久,总算明白了,不都是因为喜欢你么?喜欢你,所以你做得越多,对他们而言就越是感动,觉得幸福,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结束?”
纪云清低着头,呼吸渐渐加重。
大概三分钟,李玦终于说出了最后宣判。
“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qíng,纪总。”他道,“你做得越多,我就越像在受刑。”
“我根本无法回报你。”
“原本想,等你兴趣过去,就什么事也没了。但我……扛不下去了。”
“……我想解脱。”
“你可以封杀我,武替我也不会再做,试试做点别的事。”
一把刀子cha入心肺,却并不罢休,它抽cha旋转着,绞弄他的血ròu,好像要把器官连带血管一起拖出来,扔在烈日下bào晒。
心如刀割都要比这种感觉温柔些。
受刑。
他把他给的爱,当做在受刑。
连泽,方南浩,唐西。他们算什么?他竟然拿自己和他们比。他以为他会带他们回家,会接他们过来同居,会在他们生病时候亲自伺候?他觉得这是在受刑。
“你很好,就是太好,不应该再这样下去。”
最后一句话,再然后,客厅里不再有半丝动静。空气里有什么东西被一丝一丝抽离,丝线的一端扯着纪云清的心脏。他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半张脸藏在黑暗里。胸口起伏越来越大,手握成拳,在李玦看不到的地方,双双发颤。
时间像带刺的轮子,从两人身上一寸一寸碾过去。
纪云清的喘息越来越重,李玦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身体带病,刚要起身过来查看,纪云清却忽然从沙发上起来,绕开茶几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两人面对面,李玦才看清他的脸,一双眼睛是充血的红,双唇微微泛白,在静静盯着他的这段时间里,微微打着颤。
“你想走?”
声音喑哑,和拳头一齐微微发抖。
李玦镇定如初,点了点头。
他已经不怕他了,之前他总是要观察他的qíng绪——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为什么要怕他?已经不需要他了,再也不会有求于他,当然不必管他是喜是悲。
纪云清依旧低着头,只见喉结滚动。良久,他往后退了几步,紧攥成拳的手渐渐松开,有汗水滑落,手指痉挛似的颤动两下,又一根一根从新扣入掌心,指甲像要嵌进ròu里去。
李玦动了动唇,声音还没出来,纪云清忽然像只敏捷的豹,再次冲到他面前,一把攥起他的前襟往上扯,声音里透着狠戾。
“我一直在折磨你?”
背着光,他的脖颈白得吓人,喉结频繁滚动,凸出骇人。
李玦因为缺氧,面色渐渐发红,又开始透白。
纪云清好像浑然不觉。
“受刑……”
“你发什么疯!”
李玦终究是练家子的,纪云清的行为也激怒了他,一个狠力掀开了对方的手,呼吸总算顺畅,但还来不及享受空气,一连串响动连带一声巨响传入耳膜,纪云清刚刚显然过度失态,毫无防备之下遭李玦不知轻重地一推,整个人撞上茶几,玻璃面翻倒,断了个口子,但随之掉落的果盘和玻璃杯碎了一地,纪云清躺在玻璃片上,身下已经见血。那么一瞬间,李玦呼吸一滞,愣愣地望着满手血的纪云清撑着地面坐起来,大口喘气,眼睛直勾勾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