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分钟,才见纪云清摇摇头。
李玦一把将抛在半空的钥匙抓入掌心,停了动作。
“万小冉他爸做的烤鱼那叫一绝,大家就冲着这个去呢,你真不去尝尝?”说完,又低头把脸凑到他耳边,露出个促狭的笑,“给点面子,小冉对你那点心思你还看不出来?都往我这找路子呢,可烦死我了,答应人家姑娘的事,总不能食言是不是?”
纪云清屏息,直到他把脸撤开,才抬头瞥他一眼。
李玦依然冲他笑不停,一口白牙将麦色皮肤衬黑了些。
“我有事。”
半晌,才施舍这么三个字出来。
李玦收起笑,从桌上跳下来,从旁边拖了条椅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勾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不高兴。你整天盯着这些书,我看看这是什么……自卑与超越?光看这些就懂大道理啦?你得看看外面的世界,纪小公子。”
纪云清已经半个字都看不下去。
太亲密了,除了家人,他还没这谁这么勾肩搭背过——即便李玦已经对他做了半个月,还是难以习惯。
但他掩藏得太好,李玦也没发现异样,继续他的感慨:“我妈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阅人也是在阅书。”
纪云清沉默片刻,语气带了些退让:“真的有事。”
李玦侧目,一脸质疑。
纪云清又道:“我大伯也生日。”
李玦一挑眉,随即耸肩,显然妥协了。
教室前排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抬头扯着嗓子应了一声,那人催他别再磨蹭。寿星万小冉就在人群中央,冲着李玦笑,目光时不时往纪云清身上偏移几寸,又飞快挪开。
李玦拍拍纪云清的肩,撤回了长臂,站起身,视线忽然停在他手边的读书笔记上。
“对了,昨天不是借你笔记回去么?我爸看见了,夸你字漂亮,简直和年龄不搭。”说着又笑,“顺便又拿着我的作业臭骂一顿。”
纪云清侧脸,抬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李玦把书包一甩,随意挎在左肩上,朝他咧嘴一笑,边往教室前方走边道:“你也早些回。”
纪云清目送他们一帮人出了教室。李玦打头,他永远是群体内的中心,少男少女们嬉笑着从chuáng边走过,他看见有人像李玦搂他一样勾着李玦宽阔的肩,有女孩被他逗得眉开眼笑。
没看太久,他又将视线收回来,盯着自己笔记本上的字看了一会,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页上。
出校门时候已经天黑,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才看见熟悉的轿车。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钻进后座,一声烟灰色西装的纪樊立马搭手将书包从他肩上褪下,放到座位上。他伸手关上车门,纪樊轻声发令,司机又开动了车。
看他双颊冻得发红,纪樊解释道:“下班前合作方来了人谈事。”探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记得戴围巾。”
纪云清点头。
纪樊再低头看他一双手,果然手套也没踪影,眉心微蹙,却终究没说什么。
家里摆的酒宴,纪杉是和纪老爷子一起打拼过来的,行事并不铺张。寿宴比起同阶层人要简单太多,下午三点开始,邀请范围不广,连纪云清都能叫出三分之一人的名号来。纪榕初三,正住校,这时候是由纪杉一家代为照顾,早就嚷嚷要请假回来,被纪杉驳回,理由还是那句总是挂在口边,用来教育兄妹三人的话——没有什么比多读书更重要。纪榕打电话给纪云清哭诉,结果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又委屈掐了电话,给纪樊拨过去,好歹得了几句宽慰,事qíng才作罢。
做了几句开场致辞,纪老爷子就到书房去了。纪樊刚步入企业不久,纪杉带着他熟悉宾客。纪云清的xing子是众所周知的,鲜少有人来与他搭话,只看在他爷爷的份上前来打个简短的招呼,又找个借口离开。他乐得清闲,捞着甜点吃个半饱,又切了半块慕斯蛋糕,端着上了楼,在书房门上轻叩两下,得到应允,才推门而入。
老爷子正在沙发上养神,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皱纹横生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纪云清默默坐到爷爷身边,把蛋糕放到茶几上。
老人探出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楼下那么多年轻人,偏来找我这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