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_作者:王纪尧(15)

2017-11-14 王纪尧

  本来我有些气馁,有些难过,我想这应该就是老师教过我们的,「同侪」间的比较心态。

  虽然我不断说服自己,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遗传基因问题。

  不过自从高一开始,也许因为余守恒高大的身材,还略微带点帅气的长相(这点我实在不想承认,「帅气」这个词,对我来说,应该只能形容金城武或者刘德华之类的男明星。),还有,加上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桀骜不逊的xing格,凡事吊儿郎当,不拘小节(所有我学过类似的辞藻,都适合用在他身上。)等等特色,让他与众不同。

  所以,结论就是,不管他有没有打算出风头,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会惹得所有人注目的眼光。

  像高一的时候,有次,我跟他又再次因为莫名其妙的缘分,一起担任朝会的升旗手(每个礼拜会轮替一班,趁着国旗歌的节奏,把国旗升上旗杆顶的那种工作。),在我们把国旗升到中途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风大,让绳索绞在一起,国旗卡在旗杆二分之一左右的地方,我们怎么扯都扯不开。

  升旗台下的同学就这样楞在那看着,连乐队都开始奏第二遍国旗歌了,大家还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校长和老师们也都抬起头看看,但是没有人来解决我们这样尴尬的处境,而我一紧张也跟着手足无措,只能跟对面的余守恒相看了几眼。

  但是余守恒,他比谁都镇定,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突然抓住旗杆,理所当然地爬上去,理所当然地松开了缠绕住的绳索,然后理所当然地滑下来,理所当然地再拉着绳子,把国旗升上,就在全校所有人的面前。

  我想,就是他这样的理所当然,让所有出风头的举动,在他身上,都会有一种奇异的优雅,不矫作,不过分。

  从那时候,只要我跟他在学校走在一起,总是会意识到身边有一些目光扫过,或者是一些细语声。

  像是有次我跟他从福利社走出来。

  「刚才那个学姐你认识吗?」我问。

  「谁?」他打开矿泉水狂灌。

  「哪有?」他根本连看都没看。

  「走廊旁边那个,她一直在看着你。」

  「她有跟你打招呼。」

  「gān嘛跟我打招呼我就认识?」

  「可是她现在还在看你。」我偷偷回头瞄了一眼。

  「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

  「那我gān嘛要认识?」

  也对。

  不?对?吧?

  我怎么会每次都被他莫名其妙的理论左右?

  到底是他神经太大条,还是他从来就对任何事qíng不在乎?

  「康正行!」

  余守恒叫了我一声,我回神,校长才训完,我回头看他一眼。

  「还没睡饱喔?」他语带嘲讽地说。

  我本来想对他做个鬼脸,但是我偏着头,看见他身后不远,有一个从来没看过的女生,穿着我们学校的女生制服,大剌剌地经过我们班队伍,往司令台的方向走去。

  我们这边所有的男生班,像是对她行注目礼,而她没有理会,就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她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训导主任站在司令台上,他拿着麦克风对全校同学新学期训诫,然后宣布这个学期,学校转来一个「不一样」的女同学,她是从日本回来台湾念书的华侨。

  就是我刚才留意的那个女生。

  不过,训导主任口中的「不一样」,不是因为她的学籍特殊,而是因为她留了一头几乎快要及腰的长发。

  训导主任怒斥着说,既然要转来「瀚阳高中」,就必须要遵守「瀚阳」的校规,女生一律只能留及肩的短发(他喜欢把每一个字都当重点qiáng调,像这样,瀚?阳?高?中。),在这所学校里头,没有人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特权,没有特例。因为有了不一样,就会造成同学的比较心态,有了比较心态就会让学校同学花太多心思去跟其他人比较。

  教国文的许老师明明就留长发还烫大波làng,哪里有平等了?

  学校把全校的成绩通通公布在公布栏上,还细心的排名,再用红色和绿色分出哪些人是进步哪些退步,这不是在鼓励同学互相比较吗?

  我只能说,有时候我真的不懂,训导主任的理论。

  站在司令台的训导主任拿出一把剪刀(摆明就是预藏好的。),然后捧起那个女孩的长发,一刀就从耳后剪下,工工整整的一刀,然后站远一点看看,再把额头前的头发一刀剪下,又是工工整整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