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仪忽然闯进来,瞧见这qíng景,竟是愣了好半天,待他明白过来,大步走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把我掀下chuáng,我眼前一阵晕眩,听着他厉声怒喝:“你竟是瞒我到现在!”
鼻子涌出血来,热哄哄往下淌,我忙用手捂了,低着声音骂:“你要作死啊,敢打我的脸!”他赶到罗礼身边,张开手来,又不知要放到哪去,回过头问我:“人怎么病成这样?给他吃了什么药?”我扶着chuáng起来说:“二爷病入膏朚,一切由他自己,吃什么药都不顶用。”
他指了我气极骂道:“小贱人少来咒他,二爷若有个闪失,这岛上的人都不必活了!”他怕得极了便口无遮拦,我又爬到chuáng上去,拿巾子擦去罗礼满脸的汗,他突然睁开眼,却是醒来多时了,刚才一直倦着不肯说话,这一时张口对赵之仪道:“你莫朝着封瑶撒气,又不是孩子了,到现在也没一点担当。”
赵之仪听着不吭声,我对罗礼说:“您身上湿透了,莫要再说话,好生歇一歇。”他又闭上眼沉沉睡过去,赵之仪忽然失声道:“二爷您别睡!”罗礼已是心神jiāo瘁,我生怕吵着他,忙嘱咐下人尽心伺候,自己把赵之仪拽出房。
他一出房门忽然道:“我得给他送钟。”我气得一愣,转而冷笑说:“原来你果真是不顶用,难为了二爷作好作歹护着你。”他抬起手又要打下来,我忙躲到一边去,眼瞧着他像个木头缓缓靠在墙边上。
再回到屋里,罗礼从梦里又说起胡话,gān裂的嘴唇一张一翕,依稀是喊着“罗祝,罗祝”。我挨上chuáng让他枕到膝盖上,指尖勾过他的脸,眼前的面孔渐渐模糊,他身上像火烧了一样烫,让我禁不住也怕起来。
他再喊“罗祝”,我埋下头深深吻过去,嘴里含住个湿润的舌尖,那上面染了颤动的苦涩。
他头一回给了我火热的亲吻,只以为自己吻了另一个人,我把他脸上的汗擦尽了,支撑了身子呆呆愣着。
如此拖拉了一个月,罗礼的病qíng时好时坏,我和赵之仪若惊弓之鸟,整日怀着惴惴惶恐不安。陆上又传来消息,马占因受rǔ怀恨于心,趁着罗礼无暇事务便打起他生意的主意,我把事qíngqiáng压下来,此时赵之仪也顾不得记恨我,每每絮叨着安慰自己:“二爷病得久了,哪一次不是有惊无险,他本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纵然yīn司也奈何不得。”
似是如他吉言,罗礼病至否极,竟是渐渐转危为安,他一有了jīng神,便瞪起眼来赶赵之仪,我笑道:“此人虽没用,二爷也好留着解闷。”他声音还哑着,抿了嘴冷笑说:“身旁尽是没用的人,碍住手脚,又不得不顾及。我只怕自己真要闹出三长两短,他在我身边,难免惹祸上身。”
我暗暗想一想,只道罗礼也并非绝决,心像给剜了,默默疼起来。他又抚着我的手,微微抚过手背的抓痕,我身子颤一颤,忙转过身,喊沈月摆茶具上来。
第85章
几案搁上茶船,盏杯瓷釉上另绘着石竹花,我拈在手里把玩道:“上次喝的水不算好,我特特叫人寻下新的水,正对茶叶的脾xing,也免得轻慢您。”
他笑而不语,我正身坐着,沐淋茶器,拿责量了茶斟在壶里,一旁焚了熏香,沸水冲入壶中涌上沁香的水泡,将初水滤出来,另斟上泉水。茶汤分至盏中时一色明huáng,嫩得像初chūn里跃上枝头的鸟,澄清的腾出水气,双手捧了递给他:“待我哪一天年老色弛,便在您身边做个茶博士,您那时还要可怜我,莫忘了今日的神qíng。”
他听了轻轻笑起来:“我自然也放心不下你,只是你这一世命途尚言之过早,若不是时运多舛,怕此时已经qiáng过马占了。”我禁不住笑道:“二爷只会拿我逗乐子。”
他把杯子接过去,凝神看着澄明的水,抿着嘴又说:“待到我百年,你便把我安葬在岛上,我不愿再回陆地去,你切切要记住。”我偏了头微微道:“还没吃茶,已经茶醉了,您的福寿延着祁连山,一眼也望不到边。”
他吃吃笑起来,那一双眼是浓墨重彩,发鬓簇在腮上乱颤,细长的手掂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了。
我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但毕竟没发出声,自己凝神坐着,瞧他微微笑了靠在枕塌上,眼睛幽幽的看向我。好一时,我凑到罗礼跟前,怯生生把手搭在他脸上,那皮肤上一片冰凉,好像敷了层淡薄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