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好疼!”
卷成桶状的琴谱拍在手背上,甄玥天条件反she地抽回手,皱起的眉头和抿起的嘴唇无声地向动辄就对他bào力相向的男人抗议。这个男人就是关锋,他的钢琴教师,任教时间长达六年之久,每周授课两次,每次都穿著一身参加葬礼或黑社会高层常穿的那种黑色西装。
“怎麽?有什麽不满麽?”
“没有……”
低下头,甄玥天大气不敢喘一口。微微向上翻的眼皮顶多能瞄到站在斜前方的关锋的腰部。
他很怕关锋。
从第一眼见到关锋这种恐惧便深入骨髓,然後随著每一次的授课不断加深。
“这麽简单的练习曲都弹不好!我之前不是让你每天弹一百遍吗?回答我,你做到了没有?”
关锋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态度却像削尖了的金属一般。甄玥天不由自主鼓起腮帮子,随後很诚实地摇摇头。
“总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你这样对得起你爸对你的培养麽!”
啪啪──
纸筒敲击他的肩膀,虽然不疼,却惊的他浑身一缩一缩的。
甄玥天暗自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关锋似乎很喜欢搬出他父亲来教育他,也很喜欢拿纸筒“体罚”他。
关锋,是个严厉的人。
在他刚刚学会钢琴指法的时候就要求他弹《塔兰泰拉舞曲》这种七级曲目,本来课业就繁重的他练琴时间自然有限,只要弹错一个音符,或者演奏不够流畅就会立即遭到怒喝。六年下来,甄玥天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关锋,因为关锋对待别人从不像对待他这样凶神恶煞。
他曾经见过的,关锋和他父亲聊天时的样子,那时的关锋,会笑。
那抹笑容……如果关锋也肯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的话,他想别说七级曲目,就算是十级,12岁的自己也一定办得到吧?
而现在,18岁的他早就考过了钢琴十级,不过考级并非他父亲让他学习钢琴的目的,以前听其他老师说过,他父亲曾经的梦想是成为钢琴家,可惜,为了继承家业不得已放弃了音乐这条道路,最终成为了生意场上叱吒风云的人物。也许,父亲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帮忙圆这个梦吧!
“从头开始,再来一遍!”
冷静到仿佛结了冰的声音,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的时候,甄玥天险些有种身体被刺穿的错觉。qíng不自禁仰起头,关锋的脸一如既往像张扑克牌,和六年前一样,完全不见老,发型也还是那种常见的黑色短发,刘海比上次长长了不少的样子,有点遮住眼睛了。
双手再次放在琴键上,冰凉的触感沿著指尖传递到心里。
从小甄玥天就听话,哪怕处在反抗期也不像大部分男生那麽叛逆,特别是对於关锋。
手指机械地动起来,琴音也机械地响起。
这首所谓的“简单的练习曲”是肖邦的《幻想波罗乃兹舞曲》,其实,从上节课的周三,到这节课的周日,之间一共有三天时间,他理应能做到每天弹奏一百遍的,可是在周五的时候他突然发了高烧,结果卧chuáng不起整整一天,於是“每天弹一百遍”这样的作业便没能完成。
可是,他没有对关锋说出理由,因为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同qíng或关心的。以前也曾经发生过类似qíng况,他因为感冒进医院扎针,结果却遭到了关锋的冷嘲热讽,说他明明是个男人却像小女生似的。
自此之後,一旦他生病,他都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关锋知道,并非是不想听到关锋的嘲笑,虽然这也有一部分原因,但他更不希望的是,自己在关锋心目中留下弱不禁风的印象。
一曲终了,他战战兢兢地仰起头,眼瞳里映出的是关锋并不满意的脸。
“这就是你能弹出的最高水平了?”
“我……我还能弹更好。”
毫无说服力的狡辩,甄玥天觉得别说是骗关锋,就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唉……”
扬起手在刘海上蹭了蹭,甄玥天知道关锋是想揉额头,却因为刘海太长的缘故,每次碰到的都是头发。关锋的手很好看,很白净,和那张帅气的脸一样白,不,是比脸还白。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明明没什麽ròu,但又不会给人皮包骨的感觉,指甲不长,修剪的平滑整齐,颜色是健康的粉白色,每一片指甲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朦胧的白色月牙,这证明关锋的身体很健康,在亚健康俯拾即是的如今,能做到这一点其实相当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