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战心里想着程宇的伤,程宇的工作,程宇为他承受的残缺,难以挽回的伤痛,眼睛就湿湿的,手掌狠狠抹一把脸。
罗战说:“哥,你别怪我变了,我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混。我现在有爱人,有家了。我媳妇成天替我担心,我都不敢告诉他,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糟心的事儿。以后你也别沾那些了,你听我一回,成吗哥?”
罗qiáng眼底猩红,厉声道:“你们家那口子谁?说出来老子听听,什么能耐?”
罗战撅着嘴:“我说了,哥你别生我气。”
罗qiáng:“你他妈的,说不说?!”
罗战:“……当年在延庆山道上,救我一条命的人。”
罗qiáng震惊:“……”
罗战喉咙有些哽:“哥你别怪我,将来也不能难为他。如果不是他,也就没有你弟弟,你今天就见不着我这个人。”
罗qiáng牙齿用力撕咬着烟头的过滤嘴,火星燎疼了嘴角,两手在椅子扶手上攥得发白……
半晌,罗qiáng突然爆发,怒不可遏:“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跑来埋怨老子?!”
“如果不是他,就没你了?现在有了他,你小子他娘的可以不用见我了!你眼里,心里,还盛得下老子吗?!”
罗qiáng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好歹没有当着四周无数双眼吼出来,你个小láng崽子竟然跟那个条子,你让那条子在chuáng上操了你不想着操回去,跑这儿来欺负你哥哥你真有种!
邵钧在监听室里偷听着,听到罗战提那个相好,原本还打算慢悠悠探听八卦,这时候再也按捺不住了。
邵钧直接打开喇叭,隔着一道墙,从话筒里吼了一句:“3709那两位,喊啥喊?有多大个事儿不能心平气和谈,不能好好说?”
老二老三被吼得,下意识同时抬头,怒视墙角的大喇叭。
罗qiáng一下子就听出那是邵钧,三馒头在听……
罗战红着眼睛,压低声音:“哥,我一直不愿意跟你细说,当年押解车遇袭的事儿,是谁gān的。”
罗qiáng脸色发青:“……”
罗战:“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对吗?哥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你知道是谁gān的,你知道是为了啥!”
罗qiáng:“……你怪我吗?”
罗战:“他为我毁了一条胳膊,我就是心疼他,哥我没责怪你,我赖不着你,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他……”
罗qiáng气得浑身颤抖,沙哑的声带洇血:“三儿,你巴不得折了一条胳膊的是我吧?”
罗战撅着嘴,用力摇摇头:“没有,我巴不得折了胳膊的人是我。”
罗qiáng眼球深红,面皮突然就伤着了,从牙缝中缓缓甩出一句话。
“老子白养你十五年,养出个没心没肝的白眼儿láng,养不熟的láng崽子!!!!!”
罗老二黑道大哥纵横江湖这么些年,没人敢当面这么跟他说话,偏偏这人还是他亲弟弟,戳到他最软最痛之处。
而且,罗战捅的这一下,让罗qiáng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当年押解车一案,罗战翻车,程警官为救罗战付出了一条胳膊。罗qiáng事后拼凑蛛丝马迹,也知晓了一切都是他种下的因,犯下的险。
罗战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眼眶红红地说,哥,我真后悔,我真他妈的后悔,我以前怎么就没好好做人呢,我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悔恨,都像是拿一把刀戳在罗qiáng胸口。
是,当年是他,把十几岁高中没毕业的罗小三儿拐带出家门,掌控在自己麾下,带着弟弟混道上,沉迷声色犬马,一晌纸醉金迷。当年也是他,征伐决断,茹毛饮血,杀人都不带眨一下眼,为了争名逐利,为了打拼江山,手上攥了多少笔血债?正是这一笔一笔不能见光的jiāo易,让罗老二在上层政治斗争血雨腥风中分到一杯羹,官府与黑道互相利用,用地下钱庄洗钱,黑市jiāo易,从市委和法院内部取得征地批地的合同,只用几百万资金就攫取了价值上亿的地皮,以利滚利,迅速发家,一夜bào富……
罗qiáng不会料到有一天,他最牵挂的弟弟会跑到他面前大吼,说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你最清楚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