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宋伟明苦笑,把香烟拿下来,又粘下一层皮,滋啦滋啦烫伤了一样,烟卷捏在手指间,松松的揉搓,让烟丝一点点的掉出来,无力的声音混进嘈杂的汽车噪音,自己都听不真切,“如果,放不开的……是自己,怎么追呢?”
高深的问题,别说没听清楚的高俊,从古至今海了去了的人都为之纠结挣扎,肩膀上扛的都是不到二斤重的脑袋瓜子,没事想这种吃不饱穿不了的东西gān嘛。
直觉判断那是一句问句,高俊抓到了宋伟明的脖子,松了紧,紧了松的捏,破釜沉舟的说:“死磕!……懂不?这,这,我——跟你说,这,事,全在你!”高俊的语调有点像刚把普通话耍溜就玩起了京片子绕舌音的老外,抬着下巴一个劲的翻眼白,“在你!你!的态度,决定,你——俩,成不成,铁杵,磨——”
没磨出来针,胃里的东西都出来了,高俊早就瞄好的那棵树派上用场了,确切的说,是树坑。
宋伟明被高俊跳起来的推力摧残了,整个人都偏着倒在了地上,脑袋又撞了一下,群星璀璨之中,那张脸好像清晰了……鹅huáng色的上衣都看见了。
一滴豆大的眼泪掉下来,代洁掩饰的深吸了口气,吸吸鼻涕,快步走过去把宋伟明扶了起来,拍拍他西装上的尘土,揉揉他被磕到的头。宋伟明石膏像一样看着她的脸,脸色仍旧平静如死灰,看不出一丝涟漪。
“走,我送你回去。”代洁的脸上已经滑下了泪痕,紧抿着嘴把宋伟明扶起来。
宋伟明还没站稳,就突然抓住了她扶着自己的手,力道之大,让代洁整个人都闪了一下,略带惊恐的看着宋伟明,可是那力道只持续了一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消失了,连带手掌温暖的温度。
放开,必须放开,不放开她,又怎能放下自己?宋伟明露出了那个在婚礼上摆了三个多小时的表qíng:波澜不惊的假面笑容,自己站稳之后,就退到了没有任何接触的距离,看着代洁的目光,温和却没有一丝执着:“没事,我没事。”
代洁却是显而易见的失望,鼻孔翕张,正要掩面而去的时候,已经糟蹋完树坑的高俊拉着宋伟明的大腿爬了起来。
“有!有有!屁没事!”高俊一下下的抓着宋伟明站稳,手指用力,恨不得把宋伟明的身体抠出自下而上一排窟窿,“什么,嗝!什么沧海,什么,姻缘了——”
高俊用力的把宋伟明推出去,力道和方向都偏了,30°角的把宋伟明推到了马路上……
凭良心说,高俊绝对是想gān好事,把宋伟明推到代洁身上,她不想接着也得接着,酒壮怂人胆,旦凡是个爷们儿,投入了梦寐以求的女人怀里,是非成败死缠烂打最多是段苦ròu计,可从客观角度看,这段苦ròu计,高俊替宋伟明玩大发了。
宋伟明半个身子废了,手腕骨折,小腿骨裂,还都是右半个身子,眉骨fèng了六针,还有脑震dàng,送到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宿。
瞧这伤残程度挺可怕的,要说是自行车撞得都不一定有人信,可还真就是俩轱辘的一辆时速绝对不超过十公里的自行车撞的,也可以说是砸的,车砸身上了,车上小二百斤的中年妇女也砸身上了。
自己住院不说,还捎带着给中年妇女检查,当然费用都是高俊掏的,更难办的是,当天是国庆节!完全可以用寻衅滋事给拘了,当然高俊这个外籍也得陪着进去蹲着。这种敏感时间的事件吴鹏根本使不上劲,级别没混上去也就捞马立文的小打小闹没问题,宋伟明的家长出面才把事qíng摆平,私下里赔了中年妇女一笔,更大一笔是疏通关系,当然,这些钱还是高俊掏的。
谁都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出事,憋屈的高俊逢人就保证戒酒,法律上他是罪魁祸首,但现实中,都在琢磨着在医院日夜照顾的代洁。
很是拧巴的一个huáng金周,不能说不开心,可就跟喝完中药喝纯蜂蜜,总有种yù盖弥彰的感觉,越是砸吧越是不对味。差不多是同一套话,高俊每天都在枕边跟张qiáng唠叨一遍,贴烙饼一样说完自己的好心好意又说自己命不济,张qiáng起初还宽慰两句,第三天开始就当催眠曲了。
都以为宋伟明是搭了高俊这个大风车,媳妇儿给转回来了,打从他睁眼起,每个人就都比他这个主人公还高兴,兴高采烈的不像国庆节像过chūn节。——但是,宋伟明还是带着那个波澜不惊的笑容,脖子上带了固定,胳膊大腿打了石膏,脑袋上还套着网罩,就那样蜡像一样对每个人笑。他本来就话少,又伤成这样,所以什么都不解释也没有人在意。代洁也不解释,俩人不愧是一起走过五六年风风雨雨,连笑容看着都是一个味道:您爱说什么说什么,您说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