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人事那儿领这个月工资,有人问的话就说是我批的。”
一句话省略了主语,直接是个命令式,这不禁让武清回忆起他在军校的那段时光,也曾经被人这样那样地不带姓名地呼来喝去。那时武清年纪尚小,被骂了固然义愤填膺,可大哭一顿之后也能该吃吃,该喝喝。没想到别了军校,走进职场,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反而不再不识愁滋味。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呵,喜怒哀乐都由不得自己,统统掌握在别人手上。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武清问。
“看你整天苦着个脸,有没有想过会影响其他同事工作的心qíng?”江浩然的疑问句显然并不真的是在问他,走上前,江浩然伸手取过搁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拿在手中清脆地一晃。
武清捏紧了辞呈,脸涨得通红。
“你要我走是吗?……好啊!那我们再做一次!再做一次我就自己滚蛋!”说完这句话,武清羞得差点儿想找个地dòng把自己埋掉,办公室里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稀薄,他感觉自己快溺死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盯着他被阳光直she的,红到几乎透明的耳根,江浩然表qíng不变,声音也依旧低沉:“你凭什么觉得要你走,还非得你自己愿意不可?”
这句赤luǒluǒ的嘲讽仿佛当头一棒,提醒了武清谁才是老板,谁才是员工。等武清反应过来时,他的眼泪已经挤在眼眶里了,像个小孩儿似的哭得肩膀抽搐。
“别哭了。”江浩然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呜呜……”
“还哭?!”提高声量,江浩然吼他像是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要不是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好,武清估计办公室门口早就围了一片看热闹的群众,他也吓得把眼泪憋回肚里,不敢再看江浩然。
电话铃乍然响起,江浩然骂了句他妈的,可一提起话筒时语气又变得风度十足,在一旁等着的武清小声嘀咕了句我错了,我不想辞职了,江浩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扬了扬下巴。
见武清还不走,期期艾艾得跟个大姑娘舍不得qíng郎似的,江浩然问,是不是得我请你出去。武清这才不服气地跑了。江浩然不经意瞥了一眼他跑动的身影,只见年轻挺翘的屁股被牛仔裤包裹着,倒是比正面还吸引人。
B市离A市不远,可江浩然极少回家,连一些法定节假日都待在外地,如此勤奋怪不得会被评为优秀青年企业家。
经过武清的多方打听,总算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似乎是江浩然转业的决定惹得他那个军长父亲老大不满,父子俩的关系因此很紧张,另外江浩然的母亲常年待在四川,和他父亲几乎是分居了,夫妻俩感qíng破裂,就差正式离婚。
元旦这天全国人民都放假了,武清也乐得睡懒觉,结果一大清早他就被该死的电话吵醒,万分不舍地把手伸出被窝,一不小心,最后还是把手机从chuáng头柜上碰掉了。
“吵醒你了嘛?”江浩然说,声音在电话里听着倒是不乏温柔。
“没有!我醒着呢!”武清搓了搓眼睛,一看挂钟才七点多,可他的确醒了。
“哦,我今天要用车,你要是醒了就开到我家来。”
“好好好。”
“不急,你先吃了早餐再过来。”
武清当然没吃早餐,年轻人少个一顿两顿又有什么所谓呢?再说他妈做的早餐永远都是清粥油条,早就吃腻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穿过清晨的薄雾。江浩然穿得比平常休闲些,一身运动装,活生生就是公司产品的最佳代言人。
江浩然拉开车门,只见武清趴在方向盘上,双手捂着肚子,冲他虚弱地笑笑。
“怎么了?”江浩然看着武清皱眉:“不舒服?肚子疼?”
“我没吃早饭……胃有点儿难受。”
“下车。”江浩然还是江浩然,对待病人都那么言简意赅,好像冷酷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事,他很清楚这种本事能伤人,却根本无所谓别人被他伤到。
武清没应声,脸上的汗越来越多,竟是疼得连开车门的力气都没了。
当江浩然一把抱起武清时,武清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晨光忽然像是泡沫一般堆积,编织出了一种只有卡通片里才有的如梦似幻的效果。江浩然一言不发地抱他,像抱着一只瘦弱的小jī仔似的。那张一言不发的脸庞看上去是如此的值得信赖,有一种在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男子汉的阳刚和沉着。武清不由自主地把脸埋进江浩然的胸膛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rǔ味,猜测他是刚跑完晨跑,还洗了澡。即便胃痛得想死,可武清很高兴自己今天没吃早饭,他的qíng商智商全部沦陷,被江浩然搁在沙发上时,甚至还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