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一生平安_作者:菠萝个蜜(127)

  法院把梁君文判给父亲了。准确来说是剥夺了赵小雨的监护权。梁平安和赵小雨是协议离婚,财产和子女抚养权梁平安一样也没争,所以过程结束的非常快,如果走诉讼路线整个离婚过程可能要用上一年还要多。

  然而本已尘埃落定的事qíng突然出了变数,赵小雨收到法院传单要把她的抚养权重新判给梁平安,照常理说夫妻双方达成子女归属权的协议后法院是不会再随意更改判决的。梁平安知道是谁从中作梗,他却不想再做解释,他只好跟赵小雨再三保证:“小雨,我不会和你抢文文的。”

  临走时,赵小雨总算稍稍平静下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她一大早起来看到法院传单心脏差点停跳,她以为梁平安临时变卦,头也没梳就冲出来,在那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多恨梁平安一点了。

  赵小雨站在镜子前,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布满了血色,嘴唇gān裂的女人,镜子里映出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她的不幸福,她少女时对于爱qíng充满期待,摩拳擦掌地准备迎接一场地老天荒的守护,她连想都没想过她将会经历一次彻底失败的婚姻。这比最荒诞怪异的的噩梦还令人恐惧。

  赵小雨把散出来的一缕发丝卡好,走出浴室,打开房门,用背影冷漠地留给梁平安一句话:“后天上午九点。”

  梁平安的回答被“咔哒”的门锁声留在墙壁之内,他心力jiāo瘁地坐在chuáng沿,一动也不想动。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隔壁告诉顾凛之把火车票退了,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去法院的前天晚上,梁平安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他想起梁君文出生时的模样,婴孩的两只小手握得紧紧地好像攥了两个核桃,圆圆的肚脐像鼓出来的纽扣,男孩嘹亮的哭声像把号角,chuī响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他似乎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藤蔓和鲜花层层蔓延开来,晃得人眼花的光芒从白色的墙壁投she而出,他的儿子柔软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睛,他浸泡在深夜里的耳朵似乎还听得见那美好而动人的啼哭声。

  在这回忆作曲的寂静音乐里,梁平安逐渐感到一丝困意,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变作了无根的浮萍,在婴孩依依呀呀的呓语里随波逐làng。

  第二天梁平安是被顾凛之叫起来的,两人打了车,匆匆忙忙到了法庭。赵小雨已经提前一步抵达,她蹲着身子,拉着梁君文的手,面对面地正说着什么。

  两岁以内处于哺rǔ期的孩子多数会判给母亲抚养,赵小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用怀疑和隐约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梁平安,似乎难以理解法庭这次毫无前兆和不合常理的改判。

  近一个小时后,所有的程序和陈述已经进行了大半,赵小雨终于露出一点忐忑和紧张的笑容,几乎可以确定法庭不能在这样的qíng况下qiáng行改判。然而直到最后一刻,面目严肃得麻木的法官却看着她说出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判决。

  赵小雨猛地站了起来,抓住救命稻糙似的猛地拽过梁君文,急切地说:“文文,文文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看法官,又飞快的瞥了一眼梁平安,又对上他妈妈瞪大的眼睛,他瑟缩了一下,小声快速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除了梁平安以外,可能没人听清小男孩在说什么。梁平安觉得眼前一黑,胃里突突地一跳一跳的。

  赵小雨拍了梁君文的脑袋一下,亟不可待地催促道:“大声点说!”

  二岁多点的孩子根本还不懂事,被妈妈一催,梁君文仰起脑袋:“我喜欢妈妈,爸爸是同xing恋。”

  小男孩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刚会说话还没多久,还处于鹦鹉学舌的阶段。他不懂同xing恋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其他成年人却没有人是不明白的。然而明白也当不明白,通常年龄在十岁以上的孩子法院才会考虑听取意见,法官以梁君文年龄实在太小为由,最后的判决没被更改。

  一出法院赵小雨就崩溃了,她拉住梁平安,白皙的手上竟然蹦出了青筋,她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几乎软倒在地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文文了,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梁平安搂紧赵小雨,他心中的无奈和绝望不比赵小雨少分毫,但却没办法像女人一样大声哭诉出来,他重复着说对不起,嘴巴和大脑却分离开来,思绪如同粘连的茧丝,甩也甩不掉。生在这个时代,庸庸碌碌地为大多数人的价值观而努力,坚信幸福的生活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实现,然而直到某一刻你触摸到头顶上无形的穹顶,它罩住每一寸空间遏制风的流动,你才会惊觉你生活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工作不是你的,房子的产权只有七十年,其实什么都不是你的,因为你永远不是完全绝对的主宰。人qíng之上有金钱,金钱之上有权利,权利之上有死亡,死亡之上有理想,理想之上还有时间,时间之外是你想不出的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