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算一算,我大哥六岁的时候就丧母了。之后的十几年,他几乎没回过S市,一直住在他母亲那边的亲戚。”
梁平安脑子里有些混乱,他以前只知道沈贺出生于权贵人家,并不知道他的身世这么坎坷。震惊中,他又觉得沈涵的话里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他张了张嘴,问道:“为什么不回来?”
沈涵笑了:“你抓到重点了。”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品,清了清嗓子:“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是青梅竹马,早早就相爱,却因为现实原因不能在一起。在那个年代……政策方针和领导人都在变,遍地都是财富,就看你敢不敢捡。我父亲那辈有家底,从海外回来,但缺少根基,我大哥的生母则是根正苗红的千金,他父母的结合是一场完美的政治联姻。”
“我母亲一直未婚,苦守我父亲。就在她几乎放弃的那一年,我大哥的母亲先失去了耐心,她带着我大哥离开了S市,同年查出绝症——那个年代很多病是治不好的。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我父亲终于迎娶了我的母亲。自那以后,除非年节,我大哥也再也没在我父亲身边多待过一天,直到他十八岁后考回S市。”
说到这里,沈贺又停了下来,留下一段微妙的空白。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我大哥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父母的角色。他母亲有一个亲姐姐,对他很好,但也不可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好。他从小就很有气势,我记得我小时候很怕他,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哭,后来我妈就打我,偷偷告诉我不要惹我大哥,因为他的家庭势力,你可能想象不出,我父亲那时还要顾忌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态度。”
“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他长到现在从没需要过什么感qíng,他也不靠那些活着,因为他有更qiáng大的东西支撑他。沈贺,”沈涵用手指头在桌面上边写边念着:“沈、贺。”然后抬头看梁平安:“你看,他的姓氏和名字分别代表两个家族,他的存在就是利益至上主义的证明。”
“你不爱他,那是你聪明,你和他没未来,早散早好。”
梁平安有些茫然,一时无法将沈涵说的话和沈贺这个人结合起来。这一切颠覆了他心目中沈贺的面目,不再那么冷硬得像块捂不热的金属了,但又有点酸涩的凉意,说不好。他沉默半天,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涵慢条斯理地吐出他的最终目的:“我大概知道你们的事,我能帮你离开他,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梁平安听到这里,心脏突然跳了一下,脑海里灵光一现,拧紧眉头,盯着沈涵问道:“等等,你和仉图合伙,就是因为这个?”
沈涵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仉图是个很有潜力的人,我确实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他很有眼光,也很认真。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你看,你和我,我和他,我们现在已经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梁平安目光微凉,看沈涵的目光再没有了之前看小辈、看仉图时的那种纵容和笑意。他没急着回应沈涵,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静静思考着。许久后,他点了点头。
梁平安睁开眼睛,火车上正响起广播。
“亲爱的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进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下一站是……”
他揉了揉脸颊,打起jīng神,想把思绪从沈家那对兄弟身上抽开,却发现很困难,他好像陷入了一片蜘蛛网,起先只是不小心粘到一根,后来等回过神来,却发现细而密的蛛丝已经缠得他满身都是,让人寸步难行了。
他心里并不好受,沉甸甸的。
火车由慢渐快,最后高速地向前行驶,不再需要动力供能,靠惯xing达到速度。梁平安把头侧向窗户那边,看着窗外模糊的树木和清晰的蓝天,突然感到自己的人生也像这列火车一样,不由他掌握,自行前进向未知的远方了。
M市是赵小雨的老家,梁平安曾经来过两次,认得她家。他两手提着礼品,在心里默默念着到时要说的话,小雨,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但我现在不是了,真的,事qíng已经解决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四年,我们还有文文……
门一开,梁平安看到屋里坐着的人,赵小雨的父母他认得,赵小雨旁边坐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一时愣在原地,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