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安半天没回过神,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的眼睛看着沈贺,又好像在透过时光看别的东西,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脸茫然地站在大学校园里四处张望的年轻人,阳光从白云上俯□影,刚刚二十岁的他还不知道未来将会遇到怎样的人,将会发生多少事qíng,也想不出他将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会怎样地被拉入天堂,又拽进地狱,再拉回天堂,再拽去地狱……可其实他从未离开过这个人间。
出院后没多久,沈涵主动离开了沈家,当然不会是净身出户,不知是不是那场争吵让沈贺没有赶尽杀绝,他默许了沈涵带走一部分沈家的财产。
沈涵走时他在家,面容英俊得与他有几分相似发色却略浅的年轻人勾着嘴角,打量着他目露嘲讽:“你看看你现在,你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而我正将迎来鼎盛状态,大哥,你给我的,我早晚有一天会如数还给你。”
沈贺的头发刚刚长出来一点,一道白色的疤痕横跨整个头颅,看起来就像一块未经打理的糙坪,他毫不在意沈涵的挑衅,“怕你一辈子也还不起。”
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家里的佣人战战兢兢没人敢露头,沈贺懒得去管他的亲生父亲和继母在gān什么,他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随后也离开了沈家的宅子。
上了车,沈贺拿出牛皮的厚厚的日程本,以前他是从来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可自从做过手术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助理前天告诉他的日程,第二天他就能忘得一gān二净,提示半天也想不起来,后来他就养成了凡事拿个本子记下来的习惯。这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病,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老年痴呆……
沈贺发动了车子,在嗡嗡地震动中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qíng了。
就当现在这条命是捡来的,是重新活过的,每一刻、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两个“大病初愈”,“气虚体弱”的人住在一起,饮食起居方面就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不过慢慢习惯了也没什么,早睡早起,自律一些,多了些东西,也少了些东西,其实和以前差不多。
只除了一样。
不过沈贺也不着急,他本来也不是急xing子的人,何况现在时间充裕,他很想慢慢来。他终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曾经讲究qíng调,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做派,不温不火地煮着他的青蛙。
梁平安这回真的跑不了了,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临近初夏的时候,梁平安接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电话。
竟然是赵小雨。
说梁君文生病了,发高烧都烧迷糊了还一直喊着想爸爸,电话那头,赵小雨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赵小雨又怀了身孕,她说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半年时光的新生活和即将迎来有一个小生命的种种原因让这个女人身上再次发生了改变,最后她说:“你还是文文的爸爸,来看看他吧,他想你了。”
挂了电话,梁平安有些恍惚,恍惚中又控制不住脸上愈来愈明显的笑意。
是不是人们总是会相互原谅?
是不是爱总是会比恨更让人难忘?
这世界上如果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彻底消失的,是不是就是爱?
沈贺就在一边,看到他的神色就猜了个差不多,其实也听到了一些电话里的内容,他看梁平安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可很多事qíng他不必多说,他希望能尽量弥补他曾在梁平安身上大刀阔斧劈下的痕迹,可以用很漫长的时间来修补,只要人在他身边,就有奔头。他假装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你弟弟的事qíng有眉目了,顺利的话,明年就可能出来。”
梁平安有些抑不住地高兴,他一直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高兴时就想说话,不高兴时就沉默着,“真的?那太好了!”他太开心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高兴了。把手边的东西摆到一边,隔了一会儿又挪回原处,“谢谢。”他看了沈贺一眼,嘴角眉梢还挂着笑,好像马上就要从脸上飞出来似的。
沈贺也笑了,“你还没说刚才是什么事?”
梁平安有些喜不自禁,“文文想我了。”
沈贺配合地问:“你前妻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