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只来得及看到光影交界的线一晃而过,灰白的墙壁上写着乱七八糟的广告号码,时间让它们模糊不清,时间也让它们嵌进了墙壁的生命里。然后就是恋人被放大的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齐辰的吻落了下来,一反往常的温柔,这回是真的很急切。他撬开他的齿关,渴望他唇舌间的每一处,像是深海里溺水的鱼在他这里寻求最后一点氧气。那当然可以,他愿意自己不再呼吸。手臂被捏得很紧,北河仰着脸无法动弹,他只能接纳对方的不安,然后用尽可能温柔的回吻告诉他,我在这里,别怕。
当不安与给予安慰的位置对调,北河除了感到漫天遍野的心疼之外,居然还神奇地获得了一种勇气。他决定等这个吻结束了就跟他说,没关系的,不被允许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不来的话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我可以很勇敢地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绝对不会离开你。
——在你主动离开我之前。
而当这个吻结束北河是真的觉得有些缺氧,有那么两秒他甚至喘不过来气。齐辰的头重重地靠在他了肩上,整个人俯身把他圈起来抱着,抱得很紧。
平复呼吸的时候谁都没说话,等想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齐辰?”
“北河。”
“我先说。”北河也抬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微微颤着,“就算不同意……”
而他话没说完就被齐辰出声打断。
“同意了。”
“……唉?”
齐辰在他耳边吐出一串白雾,“爸同意了,他也会说服妈妈的,别担心。”
北河瞪大了眼,这他还真是没想到。
“你,你和叔叔怎么说的?”
齐辰没立刻回答。
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交涉,他甚至有点耻于开口。那份秘密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以至于他和齐父的对话后来偏向了一个他都没想到的方向。
北河也隐约觉得得来这个结果的过程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安静地等着齐辰解释。
“其实我不是——”
不是什么齐辰没有说完,他话音刚起又停了下来。他松开了这个怀抱,退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出嗡嗡震起的手机。
“喂?”
“嗯,中午刚到。”
“那现在呢?”
“嗯,现在。”
“好。”
简短的对话也听不出来什么信息,北河呆愣在一边,还未完全消化那一句“同意了”。齐辰走出楼道,朝他招了招手。
他又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抬手把北河羽绒服的帽子拉上。
“带你去见个人。”
小年距离除夕还有一整周,平日天天堵车的首都三环好像已经开始变空了。北河曾经在大年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上过一次街,那时候是傍晚,硕大的一座城空旷得好像只有他一人。之前不知是谁说过,如今巍城街上2/3的上班族都是外地北漂来的,大家都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奔波赴命。远离故土的人们孤单又笃定地走在大都市繁华的一角,快节奏的忙碌生活让他们忘记了很多东西,忘记打一个电话回家,忘记照顾自己的情绪。但明明生命这么短,思念却很长。
北河每次都不是节前飞速收好行李准备跑路的那波人,今年也依旧不是。公车缓缓驶离车站,他靠在齐辰的肩头,目光偏向车窗外白晃晃的天。又发现有一道飞机线横在天边,他赶紧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怎么了?”齐辰捏了捏他收在他口袋的里的手。
北河摇了摇头,又靠了回去。
存下一百条飞机线可以许一个愿望,那是小时候有谁跟他念过的童话。女人的声音变得好模糊,他已经快忘记了。
三里街属于大大小小十几家酒吧的一侧,在午后三点半正是最安静的时候。虽然齐辰只来过一次,他还是顺利凭着记忆找到了“凉风”的招牌。北河当然也记得这里,他帽檐下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等在凉风门口的青年身上。
梁锋一身黑色的名牌,右耳耳骨钉了两颗黑曜石,戴着金表的左手拿个着文件袋。他嘴角叼了根燃了半截的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是很酷但低调的富二代”的气息。见着人来了,他立刻甩了烟挥了挥手,扬声一句“我辰哥!!”,整条街都回响着他激动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