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稀能想象出从前为人时清澈的声线。时惊犹豫了几秒,飞身取了几片叶,果然察觉到了被雾中的妖气遮盖的,若有似无的地灵仙气。
时惊眉眼轻动,沉身问那少年,“你孤身在这林中作甚?”
少年怔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顿了两三秒,像想起什么一般,他垂下眼睛,缓缓弯起嘴角。
“我在等人。”
时惊没有追问。他轻道一句谢谢,就继续朝着东边赶去。他从少年身边走过,风扬起了两人的衣角。而那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倚在树边,望着他来的方向。
风也卷起了迷雾,时惊远去,少年的身影也只剩一个孤单的轮廓,渐渐地消失在了画面中。
“卡!!”
周围屏气凝神地一圈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场务哆嗦着手关掉了两边的巨型风扇,助理们给演员披上了厚重的外套,周景和宋以翔眼睛都瞪直了。宋以翔见的世面多,勉强还算冷静,周景已经完全不困了,激动地掐住他的手臂,凑他耳边问说:
“是我滤镜太厚了吗,我怎么觉得我们小北演得很好啊……”
宋以翔心说我特么也这么觉得,他谦虚道,“还要看李导演怎么评价。”
他俩贼兮兮地竖着耳朵开始听周围的动静,不是他们想多,连冯君岩都主动和北河说起了话。
“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拍戏?”
冯君岩握着暖手袋,提醒XE来的年轻助理也给北河递一个。北河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点点头,“见笑了。”
冯君岩直白道,“演得不错,我觉得你有天赋,以后有想法的话多接接戏吧。期待下次跟你合作。”
宋以翔眯着眼睛听他们说话,心里笑开了花。他真没想到,这很可能不是老天给的一劫,而是一桩好事。他的脑子飞快地盘算着新的计划,想着一些他从未仔细考虑过的可能性,直到周景拿胳膊捅了捅他,示意李导来了。
李导又在机位前审了几遍,半晌走过来对着冯君岩点了点头,“这条过了。”
他又转向北河,“你再补几个镜头。”
哇,居然真一条过啊。周围也隐约响起了感叹声。北河站在树下小口小口地抿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安静懂事的样子印在周围一圈视线中,又在不少人心里获得了好评。
而所有人,包括周景和宋以翔,所有人是真的高估他了。
没有什么非常值得一提的天赋,也没有事先多少酝酿和努力,这真的真的是碰巧。
北河摸了摸树干,掌心贴着的是岁月的年轮,没有特效处理的现实中,他头顶的枝丫没有开花,只有枯叶。只是演一个失意的自己,谁不会呢。或者说,并不是在演,剧中人念着剧里的对白看着剧外的人,同样隔着雾,在等的人同样在远方。
要补的镜头是影片中后期,时惊同旁人在对话中提到这位少年的场景。妖魔被除,迷雾已经散去,来年春天的时候,画面中的少年依旧站在那里望向远方。
北河不用摆什么动作,但是镜头是从他的特写开始慢慢拉远的,头几秒的细节表情很重要。李导什么都没说,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倒是两个副导演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让北河放轻松,就像刚才一样,想象着自己在等人,看向远方……
拍摄再次开始。
北河望着摄像机所在的方向,周景站在机位后给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宋以翔也认真地看着他。他视线稍稍偏移,却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来者的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青黄不接的年纪正是最耀眼的模样。他挺拔,英俊,气质冷冽,举止沉稳,他跟一路遇上的工作人员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独自走到在一个不打扰别人又可以观看拍摄的地方沉默地注视着北河。
而在北河眼中世界已经变得模糊,通宵到现在,体力和精神力已经快消耗殆尽。他其实发现了自己的不适,但眼前半边幻觉半边现实的奇妙感官让他着迷,他的视线自涣散又重新聚焦到了那个人身上,甚至浅浅地笑起来。
他动了动嘴唇,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卡!!卡!!!”
李导突然大喊一声,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刚准备喊一二三开始的摄影师愣在一边,被李导一把抓住袖子,“刚才那段拍下来没!?”
几台摄像机都提前开好了,李导检查了一遍,满意地卷着剧本直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