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浪正在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一下子呛了水。李泊桥吓坏了，一把揽住人，把他拖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程浪搂着李泊桥的腰，死命地咳，脸红到了脖子根。
两人胸口贴在一起，都喘得厉害，一个受了惊，一个吓着了。
李泊桥仔细观察程浪，发现他呛得流出眼泪。
“不好意思，闹过头了。”
程浪松开手，粗喘着，不说话。李泊桥见状，意识到自己正在抱着谁，一下子也撒开手。
他本来想帮程浪拍拍背，这会儿却没有伸手，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一脸的愧疚。
“好点没有?”李泊桥心里自责得不行。刚才不知道抽什么疯，特想逗程浪，看他躲闪的可爱模样，就喜欢得要命，看不够。
“没事，”程浪挥挥手，坐回泳池边沿。
李泊桥陪着他，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不知道程浪会怎么想。他这么大一个老爷们，仗着力气大水性好，欺负人家小孩子么?
半晌，李泊桥才说：“刚才真抱歉，不好意思啊!”
程浪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李教练，你能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吗?”
李泊桥笑了，低头不说话。脚一下一下划着水。
他忽然抬起头：“刚才你害怕了吗?”
“嗯?”
“你不是怕水吗?”
“没怕。”
“比开始好多了。”
“是啊，我喜欢游泳。”
程浪望着荡漾的碧波，特别动情地说。
李泊桥心头一动，跳入水中，把手伸向程浪。
“程浪，有个游戏，要不要玩一下?”
“好啊，”程浪跳入水中。
“你现在不怕水，那你敢在水里睁开眼睛吗?”
程浪沉默，他不敢。
李泊桥说：“现在你试着趴在水面上，慢慢把眼睛睁开，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程浪：......
“不敢?”
程浪立刻摇头，却犹豫着没动。
“没关系，我保护你。去试一下!”李泊桥鼓励程浪。
清澈的池水横在眼前，荡漾着，体感微凉。要试一下吗?程浪问自己。他侧头看看李泊桥，对方满含期待的目光看起来那么殷切。
程浪喝了一声，为自己喊了句“加油”，猛吸一口气扑到水面上。
漂浮，他特别喜欢，有时游累了，他会屏住呼吸，把自己扔在水里漂一会。那感觉很妙，仿佛自己无所皈依，只是天地间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程浪，把眼睛睁开。”
他听到李泊桥的声音，隔着水，那声音是钝的，但是依然清晰。
程浪鼓起勇气，试着慢慢睁开眼睛。
最初只是睁开一条缝，很快发现这样更紧张，索性心一横，彻底睁开双眼。
是奇迹吗?居然真的可以!!!
程浪从来没有这么观察过世界，在水下，用自己的眼睛。没有护镜，没有任何隔离。
原来是这样子，程浪难以置信。人在水下不仅可以睁开眼睛，而且无论怎样晃动，眼睛里都绝对不会进水。这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程浪挣出水面，得意地竖起两根手指：“我做到了!我真的把眼睛睁开了。”
李泊桥笑望着他，分享他的快乐和喜悦。
“很勇敢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程浪愣住了，刚才只关注能不能睁眼，忘记去观察。
呃......
“再试一次，然后告诉我。”
“好!”程浪又扑到水中。
这一次，他没做什么心理建设，直接就睁大双眼。水完全不会迷眼，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太神奇!程浪想起李泊桥的话，开始观察眼前的一切。
他忽然懂了，这才是李泊桥让他睁眼的目的。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美。
清澈的水底，波光闪烁，静谧而纯粹。外界的嘈杂被水隔绝，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时空。一切是那么纯净美好，宛如童话世界。口中吐出的气泡繁密而清透，活泼泼翻滚，争先恐后逸出水面，噗噗的碎响清晰可辨。
所有的思想在这里都变得分外单纯，甚至什么都不会想，只在这波光中保持活着就好。生命还原到最初的状态，程浪忽然想起母亲，母亲的子宫，大概人作为胚胎的时刻，就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所有的委屈、不安、恐惧、焦躁都消失了，在这纯净的空间里，人心变得非常柔软，平静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