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纪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狙击手出身,讨论案情的时候也一般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衣着很随便,只带了顶帽子,衬衫的扣子开着,里面意见深灰色的背心。
相比起来姜湖就一本正经多了,这人的衬衫永远斯斯文文地连袖口的扣子都是系上的,特别热的时候也不怎么穿短袖,微卷的头发和眼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学院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不过这两个人却意外得谈得来,杨曼说这可能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还真是,整个局里真找不到比他们俩再熟悉枪械的了。
沈夜熙开车,听着俩人在后边聊天,从各种枪械开始,最后随着离分局越来越近,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案情上。
冯纪说:“李洪彪我虽然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听说在武警gān过,还拿过全市武警散打冠军,身高有一米八六,九十多公斤。以前的事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部队里,听说他本来在总局挺受器重,因为打架受了处分,才被调到分局去的。”
“是个bào躁的人?”姜湖问。
“bào躁……这不大清楚,不算吧?”冯纪顿了顿,他的声音很粗,很低沉,说得特别慢,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似的,“不过人有点混是真的,喜欢独来独往。”
姜湖一愣,冯纪补充说:“不过这也正常,大老爷们儿一个,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吃饭上厕所都结伴,好多都喜欢独来独往,我们把这案子接过来以后去分局打听过,他人倒是挺仗义,没什么坏心眼……”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因为看见姜湖微微偏过脸,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似乎闪着股子冷冷的光,说不出的轻慢蔑视感觉,沉稳如冯纪也忍不住一愣,心里刹那间涌上一股特别不舒服的感觉,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姜湖摇摇头:“你看,冯警官,有时候得罪一个人不在他有没有恶意,也许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记恨上。”
冯纪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明白姜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觉得这年纪轻轻的“犯罪心理顾问”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某种诡异的地步,闭上嘴,沉思起来。
沈夜熙通过后视镜看了姜湖一眼:“可是记恨是记恨,一般人也只是会生出不待见某人,顶多了看见他落难什么的幸灾乐祸一下,没有深仇大恨,也不能把人活活打死之类的吧?”
姜湖反问:“那你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会到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一个人活活打死?”
有人想动你的时候呗——沈夜熙张嘴就想调戏过去,突然想起还有个姓冯的电灯泡在一边发光发热,于是咽了回去,摸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多大的仇也不至于吧?”
姜湖想了想,说:“这道理其实很容易理解,就好比河里的长堤,不管多大力气的人用多大的锤子砸上去都没事,甚至卡车在上面开过去都没问题,能拦住江河入海的能量,但是小虫子长年累月地却能把它从里面破坏开来,一开始可能只是个小口子,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一个谁都堵不上的大dòng,然后可能整个大坝就坍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冯纪说。
姜湖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于是做高深莫测状没接话。
冯纪想了想:“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凶手和被害者之间的仇恨是日积月累的?”
姜湖沉默了半天没吱声,许久,才低低地说:“如果我想的是对的话,那连环杀手的说法就更不成立了。”
第八十三章 审判者 六
冯纪的出身和性格,造就了他这种脑子里没理清事情,就绝不开口的行为方式。
姜湖说了“连环杀手的说法不成立”这句话以后,他至少沉默了两分钟,才缓缓地问:“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连环杀手作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应该是那种很具体的、很私人的,而不是出于心理或者生理动因的,我们的调查方向也该跟着改变,是么?”
姜湖被他问得一愣,按照现在这“个”凶手作案的频率,每十天就会换一个地方,也就是说给他们调查的时间很短,而从张小乾昨天凌晨被杀,到联合专案组成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平时或者不显,但是在这种时间紧张的情况下,改变调查方向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