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跟你说了啊。”赵悦脸上带着点委屈道,“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钟灵被赵悦捉弄得多了,哪里想到今天他跟自己说的竟然是真话,“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钟灵心里的歉意不由又更深了些,“在今天还折腾得你那么晚才吃上饭,不好意思。”
赵悦看着他笑道:“这有什么,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钟灵一直小心地避免直视他的双眼,这时候垂着眼看着桌上的几个空盘,道:“既然已经吃饱了,我们走吧。”
结了账后,赵悦提议:“难得来了海边,我们去走走吧。”
刚一出了饭店,迎面而来的湿冷海风就chuī得二人一阵哆嗦,钟灵把手cha在外套口袋里,道:“今天晚上太冷了,下回吧。”
赵悦一如既往地百折不挠,“下回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今天我生日,寿星最大,陪我到沙滩上走一走,好不好?”
钟灵本就觉得有些抱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别太久,时间不早了。”
赵悦喜不自禁,对钟灵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自己返回车上拿了条围巾过来,伸手就要给钟灵系上。
钟灵不愿意接受,“不必了,你留着自己围上吧。”
赵悦却不容他拒绝,温柔又qiáng硬地把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又帮他把垂下的部分顺了顺,道:“风那么大,小心不要着凉了。”
钟灵的脸庞周围溢满了赵悦的气味,让他无从躲避,这气味其实闻起来很舒服,是一种温暖gān燥的感觉,在这湿寒的夜晚里让人格外留恋。
二人朝着沙滩走去,钟灵道:“你追求人还真有手段。”
赵悦问:“那我的手段起作用了吗?”
“至少在我这里没有。”
赵悦轻笑了一下,“我才不信。”又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个人。”
钟灵不信,“你分明是个老手。”
“是真的,我没骗你。追求是一门艺术,大概我在这门艺术上很有天分。”
两个人一起走在柔软的沙滩上,làng花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浅滩,海里传来澎湃的声音,钟灵在说话时不由也提高了些音量,“要不是见过你在法庭和审委会上的样子,我实在想象不到你会是一个法官。”
赵悦笑了,“法官应该是什么样子?公正,理xing,有良心,你觉得我不是吗?”赵悦问钟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游泳馆里遇见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会选择当法官。”
钟灵记起来,那次赵悦假装抽筋后,自己和他一起坐在游泳池边上聊天时聊起过这个话题。
“在这个世上,伤害每天都在发生,司法行业里大家各司其职,为冤者昭雪,让恶人受罚,一起维护着整个社会的公义,但唯有法官是最后的审判者,拥有对一切违法犯罪行为作出裁判的资格,用手中被授予的权力守住正义最后的底线。”
钟灵仔细听着,不禁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赵悦走在他身前,“我渴望这样的权力,也一直在努力使自己成为与之相配的人,手握权力而问心无愧,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者,在每一次作出裁判的时候,都提醒自己要对得起刻在法徽上的天平。但坚守正义比我想象的要更艰难,会遇到qiáng权的施压,要面对内心的软弱,甚至会遭到人民的讥讽和不信任。这条路从来都不平坦,但我很庆幸的是,这条路上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赵悦回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那个能驱赶掉寒冷的笑容,朝钟灵伸出了右手。
钟灵直觉自己应该牵住那只手。守住正义最后的底线,那也是他的理想,他想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同伴,他的左手微微抬起了一些,并不明显的动作带着他的克制和犹豫,而赵悦却没有纵容他的迟疑,在这时利落地牢牢牵住了他的手。
赵悦仍走在钟灵前面,远处有些零星的灯光,却照不亮二人四周的黑暗,海làng发出yīn沉而冰冷的咆哮,凛冽的海风把人的脸颊刮得生疼,两人的手都被寒夜带走了温度,然而它们在紧紧相握时,却似乎能带给人无畏而不竭的力量。他们走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像一路同行的战士,彼此鼓舞,彼此依靠,不管前方磨难,不管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