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秒钟,“上辈子”被人砍杀致死的那种痛感从他心尖儿上一闪而逝,他来不及去分辨此时cao控着四肢的是恐慌还是焦虑,求生的yù望在短时间内占据了思想最高点;地下车库除了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汽车之外几乎找不到藏身之处,他只好掉头往门外跑。
“你跑不了!”
后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司峻根本顾不得。他就记得恍惚看见有人是拿着刀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他支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离他最近的那个脚步声仿佛已经踩到他的影子上。一路跑到停车场出口,清冷的夜风迎面扑得他一个激灵——荧光色的路杆正横在他跟前,不高不低,刚好跨不过去。
这还得了?
他冷汗都快下来了,眼角余光瞥见右手边空dàngdàng的保安室,隔壁有一条只容两人通过的小路,可现在往那边跑一定会被堵个正着,横竖都是死,还计较难不难看吗。
而就在他打算从路杆下面钻过去的时候,两道远光灯直打到他脚下,后面追上来就要砍的也愣住了,就看夜幕中冲出一辆神不知鬼不觉的路虎,眼看着路杆也丝毫没减速,以一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开了进来,差点撞了司峻,他想着,这下自己终于是死路一条,却冷不丁地从车窗里探出一个长发男人,对他喊,“上车!”
从这一刻起,楚清在司峻眼里就跟天仙下凡没什么两样了。
他连滚带爬的去抓车门,那边楚清只顾倒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扒住了车窗,寒光凛凛的刀刃就照着他的左胳膊劈了下来;然而没等他松开方向盘闪躲,衣服领子就被旁边的司峻用力扯了去,那一刀生生划在他胳膊上,以弯曲的肘部为外径,小臂和大臂登时就皮开ròu绽。
楚清看着那片横流的红色脑子里嗡得一声,就听司峻忍着痛骂了声娘,窗外的人被车子的惯xing甩出去,他脚上猛踩几下油门,方向盘一打就向大马路开了过去。
“雷笑这小子挺开窍的嘛……真的去找你了。”
不一会儿,车厢里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楚清用力一砸方向盘,颠簸过后安静下来的车厢只听见他光火的大吼,“你找死啊!”
司峻斜靠在副驾驶上,按着左手臂,湿热粘稠的血顺着指头fèng儿哔哔啵啵往外冒,凝成一小股淌在真皮座椅上,他脖子上看得见突起的青筋,嘴角却带着点儿侥幸的、讨好般的笑容。
他对楚清说,“哎,你知不知道,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四十大几了,跟人玩儿赌博,地下赌场杀上门来要钱,我一个子儿都还不起,你二话不说就跟他们签了卖器官协议,梦里的你真是个大好人呐,可是你后来再也不理我了。”
楚清脸色苍白,几次三番的看那被血染红的衣裤,喉头颤抖着。
“醒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让你不生我的气呢。”
“就当做是我报答你吧。”
他声音逐渐低弱下去,笑意dàng然无存,发出像是疲惫的狮子一样的粗重喘息,“去医院。”
“宫隽夜已经提前去了。”楚清说,“……这点儿小伤别告诉我你撑不住。”
“能,能。”
他殷殷答应着,左臂因为失血有些使不上力,头靠着车窗,心无旁骛的、在脑子里勾画起那个人的脸。
好像确实没那么痛了。
第44章
楚清抓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一只,抓着司峻的肩膀把人摇醒,“傻bī!别睡!”
男人猛然把闭起的眼睛睁开,被惊扰似的嘟囔着,“嗯?……没啊我没睡……”
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有点发白,对比着半边身体像是泡在血里那么红,裤子湿透了,左手的手指还在轻微的抽搐,被划开的伤口边缘皮ròu外翻,他捂着伤口那只手上血迹已经gān涸,血液流速减缓,他现在会觉得冷,越来越冷。
——也许是车开得太快,他眼前一直有光在闪烁,时而炽烈时而黯淡,无法衔接成完整的桥段。他看见童佑茗夹在医院工作证里的那张一寸照片,看见他爸放在chuáng头的全家福,看见每天早上熨烫完毕的白衬衣,看见童佑茗微微抬起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那条铺满了皑皑白雪的长巷,他背着他在风雪里走,好像要走完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