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拍拍外孙的肩膀，“头发剪了啊？”
卫遥点点头。
“过去八年了吧？”林老爷子摘下了自己的老花眼镜，小心地叠放好，“外公很高兴能够看到你放下的这一天。”
卫遥摇摇头，“我没有把它放下，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托举着。”
林老爷子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也好，总归不会像以前那么累。”他又走回卫遥的身边，抬头看看这个几乎和自己的女儿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孙，“你愿意告诉外公你怎么比之前释怀了吗？”
卫遥丝毫不打算把他和陈维嘉的事qíng向外公隐瞒。
“外公，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哦？”林老爷子有些吃惊，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到卫遥这样的回答他起了好奇心。
一说到陈维嘉，卫遥的脸上就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是个很……”卫遥拖了半天的音，也没能想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陈维嘉比较好，“总之，看到他，就像是在黑暗中照到了阳光。”他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了林老爷子的，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幸福，有着对于即将出柜的坚毅，有着希望外公能够接受的期许。
“外公，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他对视着林老爷子的目光毫不闪躲，那样的认真，认真到林老爷子在片刻间忘记了听到这种消息时应有的惊讶。
他在老一辈的人中，算得上是开放的。并不反对自己的孩子在学生时期的恋爱。qíng窦初开，谁都挡不住的。对于叛逆心旺盛的后辈，越是去压制他们对爱的狂热，越容易激起反叛。所以在林淑英读中学时谈的恋爱他都不去cha手，甚至林淑英执意嫁给卫城庆也是他去说服卫遥的外婆的。
可是听到自己的外孙喜欢上了一个同xing，他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接受的，他看着自己外孙的眼中多了些错愕。
“我知道外公听到以后也许会接受不了，包括我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卫遥的语气平缓冷静。像是一个局外人，剖析着剧qíng与人物的心理。
林老爷子暂且摒去自己曾经听到的关于同xing相恋的种种言论，耐着xing子听自己的外孙叙说。
他的外孙向来让他骄傲，如果他喜欢上了一个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能让那个帮卫遥减轻背负了八年的包袱的人，必然也是值得卫遥去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是无关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挡一个人去喜欢另一个人的。无关乎财富，无关乎年龄，无关乎距离，无关乎xing别。”卫遥如是说道。
林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赞许。
“我喜欢陈维嘉，正如妈妈当年喜欢卫城庆那样，你对一个正处于爱恋中的人用你认为的理智去劝说，‘这个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或者‘你们在一起太不般配了’，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
听到卫遥提到林淑英，林老爷子的瞳孔骤缩又突然放大。
“值不值得，般不般配，不是别人说算就算的。一个人要成长，就要自己走过自己选择的路。”他的手攥紧成拳头，“我看着现在的陈维嘉满心满眼都只会是喜欢，根本不会知道他的未来或者我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正如那时候的妈妈并不知道和卫城庆在一起会是危险的、让人心痛与惋惜甚至让她付出了生命的那样。”
林老爷子抿紧了嘴唇，不语。
卫遥继续说道，“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妈妈走了一条错误的路，太过于偏执，甚至有些自私，把痛苦都留给了我们活着的人。但是外公，我愿意去相信，也请你相信，我不会像妈妈那样的。”
林老爷子走回了办公桌，坐在椅子上，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并思索着卫遥的话。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卫遥觉得自己的脚站得有些麻了，久到下课铃声又一次打响。
林老爷子从之前自己翻阅的文件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卫遥。
“外公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但是你说得对，外公会支持你的决定。”他抚了抚额头，长叹一口气。
卫遥接过那份文件，看到信封上的那一串英文字，他的手就猛地一颤，险些拿不住。
如果这份offer来得再早一些，他会欣然接受，奔赴遥远的国度，在他乡生活着自己期待了许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