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睡着之后,我大概会发烧。
我会发低烧,是他发现的。
还没认识他以前,我偶尔会觉得身体不舒服,但是这种时候极少,睡一觉就会好,所以我从来没有理它。
直到遇见他,我在他面前觉得不舒服,想睡,他请医生来帮我诊断,说是发了低烧。
从来没有人管过我这个,奶奶也不曾。
我记起来第一次发现那时候,那时候他才把我押到他家,我昏睡过去,醒来看见他一脸紧张地坐在chuáng边,告诉我我发了烧,叫我既然醒了,就起来吃医生开的药。
我回敬他的是拳打脚踢。
之后和他一起去看奶奶的坟,回来后想睡觉,拜他所赐,我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发了烧。睡梦中听见他和医生说什么"心理xing",那时候我一心抗拒他,不曾对他们的谈话多加留意。
现在我已经明白,一旦我想的事qíng太多,头脑发热,负荷不了的时候,就会发低烧。
遇见他以前是怎么发烧的,我已经记不清,自有记忆以来,每次都是因为他。
我抓住枕头,哭出声。
他即使对我最坏的时候,也对我好过。
所以即使是现在,我一面真心地想"他要走就走",一面也为他的离去感到难过。
和他一起这么多年,纠缠不清,不知道谁对谁错。
以前是他不对,但这次,我不知道是否是我错。
哭过一会儿,我觉得背上有些冷,于是从旁伸手,胡乱去抓身侧的毛巾被。
抓了几下没有抓到,抬起的手却碰到了另一只手。
我吓得从chuáng上翻身,跳起来。
chuáng边一个人影。
我"啪"地拉亮台灯。
他正在站在chuáng前,手伸在在半空中,抓着我的毛巾被,像是想给我盖上。
他不是走了吗?我睁大眼睛。
旋既心qíng放松下来。
他没有走。
他看着我,起先面无表qíng。
我不甘示弱,也绷着脸看他。
过了一阵,他先缓和了表qíng。
我仍然盯着他,既紧张,又戒备,又坚持不肯示弱。
他的神qíng一点一点,缓缓放松下来。
我还是不动。
他也不动。
不过看来他没有走的意思。
我稍微安心。
但是他还是站在原处,不说话也不动。
看来他很喜欢就这样站着。
转念一想,他要走,我也拦不住。
我从他手里一把抢过毛巾被,重新睡下。
为了表示对他的轻蔑,我还是维持刚才大字型趴着的睡姿。
他站在旁边,什么声响也没有发出,过了会儿,他伸手来拨我脑后的头发。
我没有理他。
他轻声问:"睡着了?"
我不睬他,努力想睡觉。
他的手伸到前面来,摸我眼睛下面的脸颊。
那里还是湿润的。
"哭了?"他问,又摸了两下枕头,声音仍然平平淡淡,半点也没有因为我为他哭了而高兴或是骄傲,"连我开门又走进来,都没有听见。"
我不动。
他在chuáng边轻轻坐下来,呆坐了几分钟,然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摸我的头发。
叫我完全不能睡着。
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偏头过去吼他:"喂!"
猛然似乎看到他的笑脸,接着chuáng上一重,他已经翻身上chuáng,身手敏捷地向我迅速压下来。
身体压着身体,手压着手,脚压着脚,整个人覆盖在我身上。
我挣扎。
但他重得好象一只可以驮人的大海guī,有着最为厚重的壳,趴在我身上,把我包在他身体里,压得我不能动弹。
我生气,质问他:"你做什么?"
他热热的气息喷在我颈后,只用力压制着我,长久地没有说话。
我从他这热烈的动作中,却意识到一丝深切的绝望。
是对我吗?
我其实可以不那么意气用事,可以不去找女孩子。
我只是不甘心,不是一定要那样对你。
我慢慢静下来,不再反抗。
他趴在我背上,呼吸渐渐平缓。
用下巴磨蹭着我脑后的头发良久,他出声,说的话却全不是不满或责备:"别生气,嗯?我今天不该不理你。"
即使听惯了他这样温柔的口气,我仍然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