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迟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立刻可以见到他的关头，我犹豫了。
不想这么快见到他。
或许是因为，如果他马上回来，用上次临走前，那种带着那么深的恨意的眼眸看我，我会受不了。我不想这么快，不是在回忆和想象中，而是直接真实地对上那个眼神。
我必须承受，也有对策，但是我还是想让时间上缓一下。
让那冲突来得慢一点，不要在我呆在他的房间，吸取够了他还没有见到我，变得满身是刺的味道之前。
这怀念的、久违的，也是让我如此寻找他的原因的味道，我即将很久也见不到，——他是怎样的人，我十分清楚。
吩咐了话筒那边等待着的人几句后，对方领命而去。
我站起来关了灯，在黑夜里等他归来。
往事十分清晰地，一件一件在脑海中掠过。
我对比最初以及最后看到的他的脸，再一次确定以往的几年，都是由于我所犯下的错误导致。
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抓住他的心。
让他不再逃离。
他在我定下的时间内回来。
尽管如此，听到脚步声和钥匙cha进锁孔的声音，我的心还是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就好象不曾知道他会这时候回来一样。
等他进来后，心脏虽然已经恢复原位，但还是砰砰乱跳。
就好象是个第一次等待qíng人的少年一般。
禁不住地想，如果他还没有足够地喝醉，不是直接摸进去睡觉，而是打开灯看到我，我要怎么办？
知道他们做事不会有差池，我却隐隐地期待着，想让他看到我，在我们重逢的第一刻，让他把眼睛落到我的身上。
但他果然喝醉了，进了门，并没有开灯，也没有四下张望，直接走进卧室，扑到chuáng上。
我听到他发出几声久违的睡前哼声后，呼吸平稳下来，睡着了。
我笑着，从客厅走去他的卧室，坐在他的chuáng边，在黑暗中看他。
什么也看不到，但我注视着那团模糊的影子，一下就安了心。
看着看着，周围的气氛沉静下来。
很久没有和眼前的人如此接近，忍不住伸过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脸。
我摸得很轻，沾水般轻触了一下，就收了手回来。
以前的他睡着之后就不容易醒，但也许现在已经改变了。
我曾经在监视屏幕上，看到过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
现在的他睡觉，不会像起初那样那么沉了。
我早就清楚，然而还是在摸到他后，就贪婪地不想放开。
进而俯身覆上他的身体，亲吻他略带酒味的嘴唇。
不想把他弄醒，只把唇贴住他的，久久不愿意离开。
半晌，他似乎要开始动，我在他的脸上吻了吻，直起身。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动静，我帮他盖好被子，坐在chuáng边，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
以前他很喜欢被我这样对待。
他似乎觉得舒服，头向我的手靠过来。
他还愿意接近我。
从手下的触感发现、到确认了他的靠近后，我一下子开心得不得了。
突然意识到，这么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或者说，这几年，我都没有开心过。
只有在做成一笔大的生意，看到公司的兴旺发展时，感到高兴而已。
从来不曾开心。何况是如此地心花怒放。
但是马上，凝视着chuáng上那张熟睡着露出微笑的脸，我开始一个人苦笑起来：明天他醒来，可还会这样高兴地让我摸他的头发？
不要说让他主动靠过来，他能不能容许我的靠近，都是个很大的疑问。
他不记仇，但也不会轻易忘掉仇恨。
我对他的了解，远比他自己、和他以为我所了解的程度，来得要深。
我就一直坐在chuáng边，抚摸他的头发。
但愿他能有一个好梦。
大概这是他现在，唯一愿意接收的，我给他的礼物。
他喜欢酒，但不能喝。
他很容易喝醉，但喝醉后酒品很好，不吵不闹，只默默地睡觉。
睡完觉后，他往往还是迷糊着的，就像现在。
摸了他的头发半晚后，现在，第二天的中午，他一脸睡意朦胧地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有些茫然地望着客厅。
样子很可爱，让人很想再揉他那一头睡得有些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