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了,这才轮得到赵天栋来用残羹果腹。
赵天栋很忙碌。吃饱喝足之后他出了门,先把食盒送回餐馆,又从铺子里买来一小筐好水果。
杜宝荫果然很高兴,一晚上零零碎碎的吃了不少橘子苹果。吸过鸦片烟后他照常入睡,半夜时却是胃痛的醒了过来。
他跌跌撞撞的下chuáng走去浴室,对着抽水马桶激烈呕吐,涕泪横流的,胆汁都吐了出来。蓄了一缸热水躺进去,他在静夜中想起了自己的债务,自己的前途,越想越是无望,最后就用湿毛巾捂住脸,哽咽着哭泣起来。
第7章 捕捉
杜宝荫感觉自己好像是病了。
不过早上在吸过一气鸦片烟之后,他身上不疼不痒不冷不热的,那病又无影无踪的消失不见。
他不再吃饭,单是躺在被窝里昏昏沉沉。赵天栋见他平安无事,就抽空回家收拾房屋去了。
杜宝荫在下午时分起了chuáng。洗漱穿戴完毕后,他无所事事,面对窗子坐在chuáng边,呆呆的向外眺望。
他有心病——这一年的亏空太大了,有房子有地怕是也要顶不过去了。
这现实太严峻,吓得他简直不敢深想。昨天半夜里,他睡不着觉,坐在浴缸里算了一笔账。算完之后他向后一仰,当时就想沉到水里溺死。
再过两三个月就是年底,结账的日子也就到了。杜宝荫麻木不仁的望着前方,腰背挺直双腿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搭在大腿上。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迟早的事qíng。十七岁继承家业的时候,还有几条街的房子,几千垧地;糊里糊涂的过到如今,他觉着自己也并没有享什么福,反正不知不觉的就穷了。
杜宝荫在房中,这里坐坐,那里坐坐,有些寂寞。
他等着赵天栋回来给自己烧烟,可是赵天栋久候不至,大概是那房子被糟蹋的太不成样子,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忽然又想起九哥,这让他瑟缩了一下。
杜绍章说过要养活他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自然好,不过就算是真的,自己也没脸去叨扰——那就像是卖身一样的。向亲戚兄弟卖身?听起来简直骇人听闻。不过杜绍章的确是厉害,能撑得起家业,能赚大钱。
杜宝荫很羡慕这位九哥的本事,羡慕过后就是深刻的自卑。他甚至不怨恨九哥对自己做出的恶行,只是不明白对方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窗外的天光渐渐黯淡下来。他端端正正的坐在chuáng边,慢慢也厌倦了。趁着还没有脱衣服,他决定下楼随便走一走,也许还可以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催促赵天栋快些回来。
深秋的夜风可是了不得,一瞬间就把杜宝荫chuī了个透心凉。他打着哆嗦站在一楼电话机前,拿起听筒正在等待接通,忽然有人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上——力道很重,几乎把他打的向前一扑。
他吓了一大跳,大睁着眼睛回头望去,随即很惊讶的轻声唤道:“老戴?”
戴其乐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十七爷!哈哈!这几个月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直看不见你?”
杜宝荫嗫嚅着微笑:“我……我……”
这也是个让他招架不住的人。
戴其乐是个bào发户,少年得志,爆发到现在,也还没到三十岁。
他这人相貌很英俊,穿着一身宝光璀璨的长袍马褂,一巴掌拍出去,三只钻戒熠熠生辉,不愧他bào发户的身份。和一般的年轻先生一样,他打扮的油头粉面,头发却是蓄到齐肩长,溜光水滑的扎成一条辫子。对着杜宝荫嘿嘿笑了一阵,他一把就将对方揽进了怀里,很热qíng的大声道:“今天你落我手里了,就甭想跑!我刚听见一桩大新闻,正有话要问你呢!”
戴其乐像一阵浓郁的香风一般,将杜宝荫席卷而走。片刻之后,杜宝荫已经和戴其乐相对躺在了樱花旅馆内的一间和室之内,中间隔着两套烟具。两个衣饰洁净的男孩子跪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烧烟。
戴其乐没什么瘾头,随便吸了两口后就推开烟枪,在那榻榻米上伸腿踢了杜宝荫一脚:“哎,听说你和爱咪闹翻了?”
杜宝荫在鸦片烟的缭绕烟雾中渐渐放松下来:“你也知道了?”
戴其乐“嗤”的笑了一声:“我关心你嘛!”
说完这话他又伸手打了杜宝荫一下子:“闹翻就对了!那个爱咪五大三粗的,有什么好?当初你怎么就爱她爱的要死要活?”